柳嬷嬷忙澄清道：“那個是羅姨娘和前夫所出的，并非侯府血脈。我們侯爺就世子一個親兒子，二公子亦是養子。”

黛玉雖覺納罕，但也沒有多問。

蔣嬷嬷說道：“如此，确實是人口簡單了！”

柳嬷嬷應道：“燕家共有七房人，我們長房在京裡，還有一房尚在雲南，餘下的五房人都在湖州老家。”

黛玉又問：“怎麼沒見世子的丫頭們？”

柳嬷嬷笑了，回道：“我們府上的規矩與别處不同。說來少爺們本也是有丫頭的，隻是少爺到了九歲，丫頭都要打發出去。就連少爺們自己，到了十一二歲，就要去衛所了。像我們世子，十二歲便入了軍營，從小兵做起，給侯爺喂馬放哨傳令，大一點了自己領兵，哪有丫頭伺候的例？那泰阿和龍泉，說來是世子的護衛，也不做這伺候人的事！少爺這裡原有一個張媽媽，因家裡有事這幾日偏不在。”

紫鵑等人是榮國府出來的，榮國府的少爺，多少個丫頭圍着。她們哪裡想到天下還有這種事，不由得面面相觑。

黛玉聽了，倒對燕臨有了幾分佩服，心道：看他行事果敢爽利、張弛有度，原來是從小就這麼養出來的。

柳嬷嬷想了一下，又低聲道：“那位羅姨娘，就是侯爺從前的丫鬟，比侯爺還大了幾歲，打發出去後嫁了人，這才有的那位姑娘。昨晚兩個丫頭，便是羅姨娘的丫頭。”

黛玉便不再多問，朝紫鵑使了一個眼色。紫鵑奉上一個荷包當做見面禮，柳嬷嬷見是少奶奶賞的，也不推辭，笑着接過，又行了一禮，才去了。

卯正剛過，燕臨回來了，見黛玉起了，笑道：“怎麼不多睡一會兒？”黛玉道：“今兒早上要請安呢！何況剛聽了一耳朵你自小聞雞起舞的故事，我豈能不見賢思齊？！”

燕臨倒不知黛玉原來是這樣促狹的性子，走上前來作勢要掐她的臉，一見她雖不比昨日粉膩光華，但淡掃蛾眉更顯清麗氣韻，便有些下不去手。

而黛玉呢，嘴上厲害慣了，剛剛反應過來，當着丫頭的面與新婚夫婿說笑，便覺有些羞人，見燕臨似要與她玩鬧，偏過身去便要躲。

燕臨額頭還有汗，怕自己身上有味，被媳婦嫌棄，便用手指遙遙點了她一下，轉頭去西間再梳洗一番。

一時小夫妻兩個都準備好了，便一起去正房給燕牧請安。燕臨走得快了些，轉頭見黛玉在身後，便放慢步子，一邊與她說着話：“父親最是慈愛，你不用緊張！”

黛玉道：“我倒不緊張，隻是我們也不用走這麼慢，恐遲了臉上不好看！”

燕臨一笑，這次是堂堂正正牽起她的手，往正房去。來到正房，黛玉擡頭一看，見這裡的題字是“孤鶴齋”三字，便覺得有些怪異。

燕牧已在堂上坐着，身後是昨日見到的那位羅姨娘，下手原本也坐着的年輕公子，見到他們便站起了身，想必就是燕臨的二弟燕航了。另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怯生生地站在一邊。

羅姨娘端過大紅描金的漆盤，一個丫頭幫着斟茶，燕臨和黛玉磕頭行禮，然後敬茶，黛玉口稱“父親”，燕牧含笑受禮，飲了新婦茶，賞了改口紅包。

燕臨又引黛玉和弟妹厮見，黛玉也給了他們荷包。燕航性子爽朗，他膚色深些，一開口露出潔白的大牙，大聲叫“嫂子”。

而那個妹子，比黛玉矮一些，膚色白淨，鵝蛋臉，八字眉，很是怕生，模樣與羅姨娘倒是很像。見了黛玉，低眉順眼，不敢多話。

羅姨娘走過來幫腔，說道：“少奶奶别見怪，沁姐兒不會說話。以後還要少奶奶多指點，認些字，懂得一點禮數才好”。

黛玉連稱不敢，因羅姨娘是燕牧身邊伺候的人，也與之見禮，羅姨娘很是歡喜。

不多時，正堂擺早膳，黛玉便要起身伺候。燕牧道：“我們家人口簡單，不必多禮！”黛玉到底是擺了碗筷，然後便被燕臨拉着入座了。

燕臨低聲道：“往常家裡是辰正二刻用早膳，今日算早的。”黛玉點頭。

一會兒功夫，柳嬷嬷領着兩個丫頭陸續擺上吃食，黛玉一眼瞧去，雞油卷、鴛鴦酥、天香蜜藕、水晶肴肉、鹹甜兩色粥，這些倒也常見。另有幾樣，她也不曾見過。

燕臨恐她新媳婦不敢動筷子，拿起碗替她盛了點，嘴裡還說：“這是雲南的豆粉，你嘗嘗！”

燕航和沁姐兒都笑了起來，一個笑得很大聲，一個捂住了嘴。燕牧見燕臨對黛玉用心，也很滿意。

黛玉绯紅盈腮，低頭吃了兩口，果然是又酸又辣，好在燕臨怕她吃不慣，隻盛了兩口，讓她嘗個鮮。

想來是那豆粉開胃，黛玉竟覺得胃口比之前還好些，又用了一些粥，夾了一塊蜜藕，把燕臨又夾給她的兩樣細點吃了。

燕臨待要再夾菜，黛玉忙道：“我飽了！”

燕臨便不勉強她，他和燕航兩個是能吃的，大半都讓他們見了底。好在他們吃相是好的，一絲聲兒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