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喜娘用大紅漆盤端了兩碗面過來,先讓燕臨吃了一口。燕臨倒是知道這個習俗,張嘴把面吞了。
黛玉微微張嘴,咬了一口夾生的面。隻聽喜娘問道:“生不生?”
黛玉輕聲道:“生。”
喜娘道:“新婦說了‘生’,必然早生貴子,瓜瓞延綿!”周圍一陣叫好!
燕臨卻偷偷湊到黛玉耳邊,用隻有他倆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别怕,我記着呢!”黛玉明白,他是說會遵照醫囑,讓她先将養身體,更加放下心來。
女眷們見他們交頭接耳的親密樣,紛紛玩笑道:“怎麼說起私房話來,合卺酒還沒喝呢!”
黛玉便推了燕臨一把。大夥兒笑得更大聲了。
喜娘把合卺酒端過來,她也乖覺,一杯盛得多一點,一杯少一點,燕臨果然拿起多的那杯,黛玉便端起少的那一杯。
兩人交臂,一飲而盡,禮成!
梁大奶奶拉起燕臨出了洞房,又招呼其他的女眷們赴喜宴。房中隻剩下江氏和白長庚的夫人陸氏,她們今天算是女方送嫁的客人。
黛玉坐在床上不敢亂動,陸氏笑着道:“好了,歇歇吧,喜宴長着呢!”又說道:“我本是不服氣的,今日見了燕家的公子,這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果然是潇灑美少年,對你又上心!我回頭對老爺說了,他再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黛玉聞言一笑,道:“多謝叔父嬸子關懷!”
江氏問:“是不是餓了?”
黛玉輕輕點頭,道:“今日起了個大早兒,到現在隻吃了口生面。”說着,從袖子中掏出剛才小叔給的紅柑,可憐巴巴地問道:“這能吃麼?”
江氏瞧了一眼那大紅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可憐的兒,誰不是這麼過來的!你稍等!”說着,便問丫頭。
跟着黛玉來的丫頭自然是紫鵑等人了,她們聽了沈老夫人的囑咐,帶了一些糕點。此刻聽到陸氏叫人,便進來服侍黛玉,黛玉吃了兩口,墊了墊饑。
外頭還有燕家的兩個丫頭,與黛玉帶來的吉翊和佳鯉,分列兩邊,鼻觀眼眼觀心,像是打擂台似的。另有一個很得體的婆子在院門候着,蔣嬷嬷和王嬷嬷也在這裡守着,門外則是女護衛滿汀。
陸氏見了,心道:這燕家當真是與衆不同,勝在人口少,想必煩心事也少。回去私下跟黛玉說了,又抓緊說兩句“不要太害怕,多順從”的話。
黛玉低頭,想起沈老夫人臨行前一晚給的避火圖,臉上火辣辣的。
陸氏自覺盡到了責任,便不再多說。一會兒娘家客宴席畢,下人來尋,江氏、陸氏便和黛玉道别,囑咐紫鵑等人好生服侍,然後才走了。
又過了一會兒,燕臨回來了,靠近黛玉,便帶來一身酒氣。他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熏着你了吧?躲都躲不掉,不過我還好,沒有喝醉,畢竟有航弟擋酒!”
黛玉道:“辛苦他了!”
燕臨嘿嘿兩聲,然後說道:“我去沐浴!”說着又出去了。
紫鵑進來,服侍黛玉洗漱更衣。五月的天,這一場折騰,也怪累人的。換上細紗中衣,就涼快多了。
燕臨很快回來了,見黛玉鉛華弗加,清靈逼人,調笑了一句:“淡妝濃抹總相宜!”
黛玉有些警惕,擡眼小心地看着他。
燕臨多聰明的一個人,立時安慰道:“我說到做到!早些休息吧!”說着把黛玉推到裡間,自己躺在外梢,正要閉眼睡覺,忽又問道:“玉兒,你吃了不曾?餓不餓?”
黛玉本以為自己要躺在外頭,不過新婚夜也不想争辯,隻是答道:“剛用了些。”
燕臨便要揚聲:“做碗面來!”
黛玉連忙靠上來,從後面伸手捂他的嘴,道:“都幾時了,不要興師動衆的!我也用不下!”
燕臨道:“你是新媳婦兒,不好意思使喚人!我叫他們做呗!”
黛玉道:“你叫了不就是我叫了?算了吧!沒多久就天亮了,到時用也是一樣的!”說着,縮回手,朝裡面躺下。
燕臨聽了這話,品出點意思來,就不再說話。黛玉有些擇席,一時睡不着。燕臨又下床,取了扇子來,給她打扇,一邊閑話:“玉兒,你有字沒有?”
黛玉答道:“父親說,雖大名叫黛玉,但按着族中男子排,該用禾字邊,故說了一個單字‘稦’。不過笄禮上沒提起,故而也無人知。”
燕臨道:“真是巧了,我也是單字。”
“哦?是哪個字?”
“回。”
兩人略聊了幾句,黛玉鬧了一整天,漸漸眼皮子耷了下來。
燕臨看着這張宜喜宜嗔美人面,心中甜絲絲的。第一次有人這樣陪着他。很快他也安心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