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鵑說道:“信已送出去了。”黛玉點點頭,道:“成與不成,隻看天意。”又問:“老祖宗知道麼?”
紫鵑道:“如今咱們出不去,四姑娘那邊也試過要去請安,二太太說老祖宗也病了,免了姑娘們的晨昏定省。”
黛玉歎了一口氣,道:“你拿盒子來!”
紫鵑哭着搖頭,道:“這時分,要盒子做什麼?!”
黛玉道:“我已經很累了,要是一會兒睡了,就交代不清了。還不快去!”
蔣嬷嬷正給黛玉錘背,道:“去拿吧!”紫鵑無奈,拿來一個小盒子。
黛玉道:“其他那些田産财物的契書是落不到你們手裡的,給了也白給。這是你們的身契,到時你們自行拿去,就說是我的遺言,到時把我送回姑蘇去,想來府裡也會給這個恩典。裡頭有一些現銀,你們分了去,從此好生過日子吧!”
紫鵑凄然道:“哪裡到這個地步了?!”
黛玉果然乏了,閉上眼睛,又仿佛要睡去。蔣嬷嬷與紫鵑都禁不住留下淚來,心裡都在禱告,盼着燕臨能來。
燕臨呢,一大早還要去鎮撫司應卯。蔡廣仁見了他,一番誇獎,道:“抓住了那夥子劫掠舉子的歹人,聖上那兒也算交了差,等春闱結束,順天府尹要與我等共飲。”
燕臨藏起心事,一拱手,道:“敢不從命!”
一旁的陸仲武道:“老弟好本事!到時我倆喝一杯!”燕臨也說好。周圍下屬們瞧着,紛紛起哄。
要說燕臨和陸仲武都是蔡廣仁手下的指揮佥事,陸仲武是世襲的錦衣軍,辦事老練,得蔡廣仁看重,一路高升;而燕臨是皇帝指派過來的,出身好,武功高,現在看來辦案亦是好手,于是兩人不免有瑜亮之争。
蔡廣仁對此樂見其成,呵呵一笑,勉勵兩句就去了。
又過了一會兒,大夥兒出了官衙各自辦差去了,燕臨先是囑咐了張齊和劉思遠幾句,這才回了家。
一番籌劃,好不容易熬到子時,大觀園内巡夜的暫時回去歇歇腳,燕臨帶着滿汀翻身而入,而泰阿和龍泉則在外接應。
燕臨循着地圖上所畫的,一路來到潇湘館。遠遠望去,竹林中一處幽靜居所,隐隐亮着一點燈光。
燕臨輕巧翻入,滿汀緊随其後。燕臨輕輕扣了門,夜深人靜,聽來格外清晰。潇湘館裡也是等候已久,紫鵑和雪雁屏息相望,蔣嬷嬷沉聲問道:“誰啊?”
燕臨道:“黃酒與醋給送來了。”
紫鵑聽過燕臨的聲音,沖蔣嬷嬷點點頭,蔣嬷嬷連忙開門,燕臨帶着滿汀走了進去,拉下了面罩。
紫鵑一看确實是燕臨,就連滿汀,她也在其來送禮之時見過,知道其是忠毅侯府的女護衛,心中大定。
燕臨急問:“可是林姑娘出了什麼事?”
蔣嬷嬷帶着燕臨來看黛玉,此時也顧不得男女大防,隻把這些天黛玉得了無名之疾、日日昏睡的事說了。
燕臨上前,看到黛玉消瘦許多,輕喚數聲,她卻沒有反應,那雙似喜非喜含情目再也睜不開,一時心中大急。他連忙伸出手指,放在她鼻端,發現還有呼吸,隻是也氣若遊絲了。
燕臨道:“怎麼會這樣?”滿汀會一些粗淺的醫術,便在一旁替黛玉把脈。
紫鵑又将黛玉得病的經過說得更加詳細,哪一日着了風,用了什麼,請了什麼大夫,吃了什麼藥,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燕臨聽罷,沉思片刻,又望向滿汀,道:“這樣子,是不是中了毒?”
滿汀也道:“總之,不像是風寒。”
燕臨想起元宵節上的黛玉如秋水洛神一般光彩照人,一個多月的時間就長卧不起,實在蹊跷,于是吩咐道:“那些藥都停了,所有入口的東西都要謹慎,這兩天先隻用白粥。我自會帶大夫進來。”
蔣嬷嬷道:“那些藥吃了也沒用,昨天開始,老奴已偷偷停了。隻有公子送進來的人參養榮丸,我們還在用着。”
燕臨想了想,說道:“那雖是我送的,但入得你們房中不知過了幾道手,安全起見,也停了罷!”
蔣嬷嬷應了,又拿來煎藥剩餘的一些藥渣,燕臨讓滿汀包了帶回去查驗。他囑咐了幾句,又看了看黛玉,替她掖了掖被角,這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