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少女,一直奔跑着。
有節奏的呼吸聲仿佛一個過分鮮明的證據,揭示了她依舊還活着的事實。
咔嚓!
又是幾道血色的雷霆落下,卻照不亮這滿目的鉛色。
在鋼筋水泥的叢林之上它們仍然固執地指向地面,簡直像是某種欲擇人而噬的生命般蠢蠢欲動。
讓人睜不開眼直打冷顫的冷雨一滴一滴滲進了濕漉漉的筆直黑發,順着墨藍色深不見底的雙眸模糊了堅毅高挺的鼻梁旁的那顆精巧的小痣流淌到了她稍顯幹裂卻滾燙的唇。
然而她沒有停下腳步。
她也沒有辦法停下。
就在她身側極近的那棟樓當中,某些低沉嘶啞的咆哮始終空洞地回響着。即使在似乎要永不止歇的雨中那聲音也清晰得讓人毛骨悚然。
徘徊在其中的是某種野獸嗎?可是這種大城市裡,又哪來的野獸?
一道閃電照亮了它們。
那些…已經不能被稱之為活着的生物了。
它們空洞的眼眶裡爬滿了密密麻麻的小蟲,但還在不知疲倦地尋找着下一個目标。
連空氣中亦滿是不詳的味道。時不時有風卷起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塑料袋,讓它們與路邊早已至此的看不清字迹的試卷一起無助地顫抖。
這樣的鬼天氣裡,宿舍樓前方地上半截的食雜店的牌子,兩邊的這些怪物,遠處倒塌了一半的教學樓都讓黑發的女孩宛如嶄新的洋娃娃跑進了誰的噩夢中一般荒誕。
腐朽的死亡無處不在。
連閃電都無法點亮之處,那些一直暗中綴在少女的身後的東西不外如是。
那些東西扭動着彙聚成了一團。
下水道般的惡臭。
一滴一滴地掉落着的糜色的頑漬馬上将污水橫流的地面悄無聲息地腐蝕得一塌糊塗。
更駭人的是黑色影子的移動速度并不慢。隻是轉眼間,它們已然陰暗扭曲地交織成了一張随時能将少女完全吞噬的無形的大網。
像是一隻巨大的黑手。慢慢地,确實地罩向了狹窄小巷中一無所知的少女。
咯啦啦!
食雜店的牆壁像是也在雨中不堪重負,突如其來地崩塌了。
大大小小的碎裂磚塊長了眼睛般狠戾而準确地,與怪物無形的觸須一同砸向了她!
千鈞一發之際,處于兩面包夾當中她一個飛撲,與飛來的大塊磚石擦肩而過,同樣險之又險地避開了怪物的侵蝕。
是偶然嗎?
為了保住懷裡的東西,黑發少女用的是一個稍顯難看的爛泥打滾。
也許是因為這樣,她一直抱着的小包掙脫了她的懷抱,裡面的東西都散落在了地上。
不過是幾本筆記,一些瓶瓶罐罐,甚至還有一根不像是有什麼特别之處的木棍而已?
然而即便是這種生死存亡的關頭,馬上重新抓緊了包去确認了這些東西,尤其是那根棍子的完好無損後,少女才重新撥開了一直貼在額前礙眼的濕發站起身,簡直好像是裡面裝的才是她真正的身體。
不過來不及讓她有片刻喘息的機會。煮沸的水壺般的難聽叫聲已然再度響起,就在她的正前方。
那些怪物,重新聚集起了形體!
在她的身後,大約是大學城的快遞站方向的怪物們聽到了這裡的動靜狂奔着摸了過來,喪屍們的咆哮聲也愈加清晰了。
難道這是宣告着她剛剛死裡逃生的好運氣就到此為止了嗎。
伺機而動的雷霆也像是想要證實這一點般看準機會,向着她的頭頂,轟然宣判而下——!
“不好意思,但我的命運好像不會終結在這裡哦~”
攙雜着細碎冰雹的暴雨中,少女在笑。
但很奇怪地,那笑意未達眼底。
可當她笑着說出這句幾乎被雨聲完全蓋住的話語時,仿佛連那道雷霆都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下一秒。
它分毫不差地劈向了剛剛的那些剛剛凝聚起形體的怪物,讓它們再次被打散并壓在了食雜店的廢墟之内!
這也是某種巧合嗎。
就像是來解答這種疑問一般。從轉角那邊,剛剛還安靜得過分的小巷盡頭傳來了某個充滿了厭世感的冷靜女聲——
“看來幸運女神一如既往地眷顧着凱特。三枚銀币,承蒙惠顧,大姐。”
這樣沒頭沒腦的話語,卻在雨中清晰得過分。
這讓連在雷光下都半步未動的黑發少女自然而然地擡起手——
“呦,來了~”
“哦我的老天又是這種稱呼…斯卡,我沒有跟你下過注謝謝。還有都說了多少次了,平時要叫我學姐或者寝室長!”
一邊跟黑發少女打了個招呼回應了她,一邊習以為常地歎了口氣,說話的這位有着海妖般的長棕發的少女頗有大姐風範地上前一步。
她從她防水卻稍顯笨重的外套下面艱難地找出一隻幹淨的手帕遞給了面前的黑發少女,示意她先擦一擦:
“沒事吧,王?”
“嗯,隻是腰包的繩子斷掉了,東西沒事~”
名為凱特.王的少女接過手帕,十分平靜地搖了搖頭,滿不在乎地勾起唇笑了笑。
但這卻換來了棕發的寝室長擔憂的皺眉說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