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你所做的這個潛室,夾層中燃火能維持多久?幽明潭到洞口的路徑,未必是垂直下墜,倘若有拐彎,你又該如何應對?”
“……”阿婼俏目圓睜,驚訝地回望他。
摘取七萼龍膽的計劃,她獨自謀劃了很久,自己也覺得是小打小鬧,更不敢對師父們說,這還是第一次對人提起。
而對方竟然沒有嘲笑,還認真地和她探讨計劃的可行性。
“一兩句也說不清楚,你跟我來!”
阿婼一時忘了随岚身上泥污,興奮地牽起他的手,就要往外奔。
随岚的手被柔軟的暖意裹挾,眉心微跳,下意識止住步伐,輕輕掙脫。
“山主,我還是先去清洗一下……”
阿婼醒悟過來,笑道:“你們今日好好歇息,我也要回洞休整一番。明日,明日再帶你去看。”
她轉身就走,走出幾步,又回頭,盈盈的眸子亮得出奇:
“随岚,你做了我的人奴,就要和我一條心。你……會幫我的,對吧?”
随岚俊眉輕挑,從善如流地颔首:“自然。”
他将右手背到身後,在阿婼的視線不能及之處,擺了擺手。
**
七婼山最高處常年積雪,形成一條澗水直挂下來,蜿蜒落入山谷,積水成潭,便是幽明潭。
幽明潭水極寒,卻從不結冰。靠近潭水時,周圍的樹木都稀疏了起來,紅花紫樹盡皆不見,能存活的隻有稀疏的矮松。潭水銀藍,光滑如鏡,鏡面與水岸交界處如凝銀一般,水面三尺之上,常年彌漫着冷澀的寒煙。
景洄站在幽明譚邊,好奇地問:“這潭水為何這樣嚴寒?”
阿婼道:“小時候師父們吓唬我,說幽明潭下鎮着通往混沌幽冥的通道。”
她後來又追問,混沌幽冥有什麼?大師父讓她不要問,最好永遠都不用知道。
阿婼傾力打造的潛室,就藏在幽明潭間的樹叢裡。
“你們覺得怎麼樣?”
她沾沾自喜地向随岚和景洄呈現自己的大作。
景洄心裡存着對她的怨氣,自然不可能說出什麼好話:
“破爛一個。”
阿婼本來也不在乎他的看法,轉向随岚:“你說。”
随岚咳了一聲:“确實……稍稍……有那麼一點……草率。……但形造别緻,頗有狂野的意趣。”
景洄嗤了一聲,對他的沒骨氣很看不上。
這個所謂的“潛室”,根本就是個毛茸茸的木球,外頭裹了藤又糊了泥,伸出許多藤須,髒兮兮又醜巴巴。
“我可以在内室操縱這些藤須,在水下推動潛室遊動。”
“我賭你在水下撐不了一刻鐘。”景洄毫不留情地下了論斷。
豈料阿婼認同地點頭:“一刻鐘差不多了,如果下降的速度夠快,不用一刻鐘就能到潭底。”
“你說呢?”她又将澄澈的眸子睇向随岚尋求認同。
“呃……”
随岚避無可避,終于昧着良心誇了個大的。
“我覺得山主……真是算無遺策,智勇雙全,此去定能逢兇化吉,手到擒來。”
阿婼越發欣賞他的好品位,用力一拍他肩膀:
“難為你對本山主這麼有信心!既如此,你就和我一起下去吧!”
随岚愣住了。
景洄抱着肚子狂笑起來。
阿婼挑眉看他:“你也可以一起。”
景洄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指着那潛室,怯聲道:“我瞧裡面窄得很,容、容不下三個人吧?”
“膽小鬼。”阿婼懶得理他,又問随岚:“你呢?你害怕嗎?”
“呃……”随岚在她坦率的目光裡苦笑了一下,“害怕。”
這具凡人軀體脆弱得很,他舍了命也未必陪得起君子。
他的坦誠讓阿婼有些吃驚,俏目失望地垂落下去。
有那麼一瞬間,随岚以為她會強迫自己一起鑽進那個大木球。
但阿婼隻是不在乎地甩了甩頭:
“罷了,凡人這麼弱,膽小也是難怪。你們就在岸上等吧。如果一天一夜過後,我還沒出來,就去告訴五師父,說我可能死在下面了。”
“……”
景洄忽然警惕:“你死了,我們會怎麼樣?”
“五師父會殺了你們吧。”阿婼指指随岚,“可能會把他留下,送給胡姐姐,他長得好看。”
景洄頓時張口結舌。
阿婼見成功唬住了他,哈哈大笑。
“我也沒有那麼容易死。七婼山既能立這規矩,自然有人能救我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