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蔡婆子在竈房裡忙活早膳時也不忘擡頭頻頻看天色,從微微泛白看到了天光大亮,比起前幾日的陰雨,這一日,藍天白雲,舒朗闊氣。
隻是老爺和娘子都這麼會兒了還沒起來,雖想着,她手上動作卻是沒停。家裡早膳吃的慣來簡單,一份鹹菜,一份素材,一鍋粥食再加一份主食,便是早膳。
挂心後院的不止蔡婆子,還有何三。
昨晚老爺和娘子一同去都尉府赴宴,何三原本想駕車同去,但老爺說無需,自己駕車帶着娘子去赴宴了。等老爺、娘子回來後他本想趁着服侍看看能不能聽到什麼消息,哪知道老爺又讓他們回了前院。好不容易等到了早膳時分,心中暗暗期待或許能聽來隻言片語,哪知道都這麼會兒了,還不見老爺和娘子的身影。
何三不由腹诽,這老爺雖然升為千戶了,卻還是一幅小家子氣的模樣,那些官老爺誰家不是奴仆駕車的?哪家不是奴仆服侍在旁的?也就老爺和娘子毛病多。
何三心裡想着,眼神往後院張望,次數多了,不止身旁在整理藥材的何四注意到了,就連在廚房忙活的蔡婆子都看到了。
蔡婆子不是不知道何三心思多,想着何三年歲還小,她好心說:“何三,你要不把柴劈一劈。”雖在春日,但天寒,主家心善,家裡的炕夜裡還都燒着,柴一直用的很快。以前劈柴大多由何四來做,但何四最近被娘子安排學習伺弄藥材,這活便落到何三身上,隻不過,何三從不主動,她也懶得喊嘴,有時候就自己劈。
話說出來,何三才不搭理蔡婆子,留下句:“我去二門那候着,萬一老爺喊我們有事呢。”匆匆跑了。
蔡婆子對他這态度早已習慣了,嘴上念叨一句:“年紀輕輕,人可不能懶憊。”這事便也這麼過去了。
她這話何三沒聽見,何四聽到了卻是記在了心裡。
這會兒功夫,何三已然到了店鋪與後院交彙處的院門那,他趴在門上,想透過門縫瞧瞧那邊什麼情況,離得這麼近,院子裡卻一點動靜都沒。
何三來醫藥館已然有段時間了,但獲得的消息有限,原本以為是自己暴露了,但想着娘子平日的态度,他覺得又沒這個可能,隻能說老爺待在家裡的時間有限,且不喜歡身邊有随伺罷了。
有仆從不随身使喚,還老爺呢!真是山豬吃不了細糠!
趴在門邊許久,才聽見那邊院子裡傳出動靜來,何三忙站正身子,喊道:“老爺、娘子,可起來了?竈房的膳食要好了。”
良久,那邊傳來老爺啞着的一聲:“好。”
就這麼一句“好”而已,也不說讓他過去。何三憤憤的甩了甩袖,面上卻應聲道:“小的就候在此,若是有何吩咐,老爺喊何三就成。”
這一回,連個音都懶得回了。
一夜未睡的顧安這會兒頭有些脹痛,根本無心應付那何三。腦中全是曹茵說她擔心他的聲音,心脹脹的,從井裡提了桶水,直接往臉上拍,冰涼的井水接觸到皮膚的那一瞬,他瞬間精神了。
點燃竈火,給曹茵準備起熱水來,等待的時間,他瞧了眼天色,有些晚了,不過沒關系,今日是休沐日,不着急。
将熱水提到東屋,看到還背着身縮在被子裡的曹茵,他道:“熱水燒好了,那邊蔡婆子已準備好膳食,何三來問門了。”
“嗯,你出去吧。”曹茵的聲音透過被子傳出來,悶悶的。
聽到出去的腳步聲,曹茵才從被中出來,她迅速拿起一旁的衣裳穿好,坐在炕沿處緩了緩,這才拖着酸痛的身軀起身洗漱,男人都是大豬蹄子!曹茵恨恨地想着,打開窗戶,透過間隙,瞧見顧安正在院子裡晾曬倆人的裡衣,那是昨日換洗下來的。
她又覺得好像得收回這句話。
沒多會兒,倆人去了前院,安安靜靜地用完早膳,開了店門,曹茵領着何四收拾藥材,上回顧安運回來的藥材,因着前幾日陰雨天,他們才炮制了一車,這會兒得加快速度了。
時間就在忙碌收拾藥材中度過,今日醫藥館的生意已然可以用門可羅雀來形容。
顧安上午出去了一趟,午膳沒回來吃飯,等到晚膳前回來時,帶回來一個消息,去草原之行要延期了,因為那春客部落的使者舊傷未愈,沒法出行。
曹茵聽到這話的表情依舊淡淡的,又不是不去了,有什麼好說的。
倒是何三坐在另一邊用膳時,不斷内心嘀咕這件事,心想,這總該能算上一個消息吧。吃完飯,拎起還沒裝完今日廢水的泔水桶就匆匆出了門,留下一旁傻眼了的蔡婆子和何四,家裡就這麼一個泔水桶,他拎出去了,一會兒用什麼裝廢水?!
但他們的想法何四根本沒上心,他隻想着總算有消息遞出去了,這份欣喜讓他根本沒有留意身後不遠處跟随的身影。
等到了接頭的地方,他才小心地往後瞧了眼,嗯,一如既往地空無一人,他滿意地笑了笑,直接進了院子裡,小一刻鐘他又出來,臉上的笑意一點都下不去,回到正陽街,拎起巷子拐角處的泔水桶,倒入了街角的大車裡,這是負責這條街收泔水的人放在這裡的。
等他回到家,老爺和娘子早已不在前院,想着接頭之人眼中的滿意,他這一刻也無心去打聽為何老爺和娘子天還沒黑就回了後院。
夜裡,顧安起身,瞧了眼另一個被窩單獨睡着的曹茵,出了房在堂屋裡穿上提前準備好的外衣,來到了馬廄附近,直到聽到二更天的梆子聲後又一刻鐘,他兩手湊在嘴前,發出鳥叫。
很快,院牆外翻進來兩名蒙着面巾的漢子。
三人在院子碰了頭,又一同翻了院牆去到前院。
他們的動靜剛過,那邊主屋裡便傳出了動靜,曹茵穿好衣裳來到了主屋門邊,就着月光往院子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