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用力咬住舌尖,真實的疼痛感讓她覺得有了開口的勇氣:“下身處一直有瘙癢的感覺,下身排出的那物發白,黏糊糊,偶爾還覺得小腹有些作痛……”
曹茵:“張開嘴伸出舌來。”舌色淡白如蠟,苔厚如積灰,“換個胳膊把脈。”
女子聽話的換了另一個胳膊在脈枕上,“曹娘子,你還需要問什麼?需要問我每日接了多少個……”
“先别說話,我需要知道什麼會問你。”曹茵見她就差抖落出接一個客多少銀錢,忙出言打斷。
“上一回月事何時來的?顔色和質地如何?量多量少?可有何異常的地方?”
女子之病說簡單也簡單,大多跟月事、帶下相關;說複雜也複雜,畢竟這些病要是治不好都有可能影響生育。女子不能生育别說在陳朝,哪怕在醫療科技那麼發達的曹茵上一世,也是鬧心的事!
女子回憶道:“月事才過去了沒幾日,顔色比起往常淡了些,就是來的時候小腹有些疼痛,腰酸又嗜睡,至于别的,好像沒了。”
色淡?曹茵伸出左手:“我要檢查下你的眼睑處,别怕。”得到對方點頭同意後,她微微用力扒拉開其下睑處,發現那兒顔色很淡,所以她還有些許營血不足。
“那你何時覺察身下瘙癢?又是何時發現排出的物什有些發白的?”曹茵繼續問,從脈象上來看,沉且細,她需要多問幾個問題來印證脈象。
“瘙癢也就幾個月,發白卻是有些時日了。”
“發病前可曾胞宮受損或小産過?”
女子搖頭。
曹茵收回把脈的手,沉思一瞬,說:“你這應是帶下病,至于病症的程度,除了脈診外,需要你去除衣褲後讓我看一看患處,”見對方臉色刷的通紅,又補充道:“這病需要内服湯藥配合外敷、坐浴治療。”
‘帶下赤白’、‘濕熱下注’是婦科多發病之一。造成此病症的原因有許多:分娩流産、手術創傷、房事過頻……,醫者要做的便是一項一項排除病因,然後治療。
見女子紅着臉站在一旁,曹茵繼續說:“你我都同為女子,你有的我也有。再說這病症,其實隻要是有過房事的女子都有可能得,所以并不要覺得有何難為情。”
“不是,不是因為我太髒的緣故?”女子擡眼看向曹茵,眼睛一眨也不眨。
曹茵蹙眉思索,檐角雨水敲打銅盆的叮咚聲突然格外清晰,半響後道:“不排除是髒的原因,比如你很少清洗下身,又比如與你同房的男子那處甚少清洗,都有可能引發此症。”
聽到曹娘子的話語,女子心下輕舒一口氣,她來之前,巷子裡的姐妹便勸過她,别來,她們這巷子裡的人本就髒,根本不會有醫者願給她們看病,但好在,她來了,所以既然都來了,還有什麼不好意思脫衣裙的呢。
她手放在裙腰處,站起身。
“且慢,”曹茵出聲制止,高聲朝外面喊道:“蔡婆子,端盆熱水進來;何四,你找出燒刀子給蔡婆子,讓她一并送進來。”
等了些許,蔡婆子垂着眼端着銅盆進來,熱水蒸起一縷白霧,混着燒刀子的辛辣味彌漫在診療區内。
曹茵指着診療床旁的木架子,“東西放那上面便是,一會出去時将簾子放下來,守着門口,别讓人進來。”心裡卻想着,要不回頭在診療區弄個門。
曹茵又打開挂着的簾子,将診療床整個都罩住後,朝女子道:“過來吧,上|床後再脫下下褲即可,無需脫裙。”适才她仔細觀察過,這女子下裙下還有條垮褲。
女子走到布簾後,躺在床上後,脫下垮褲到腿彎處,臉側向了裡面那一邊,泛紅的耳以及抓住裙擺的手洩露了幾分緊張。
曹茵先用熱水靜了手,又用燒刀子将手擦拭一遍,“我會用手輕觸你那處,甚至于會深入檢查一番,你别介意。”
雨滴敲打着窗棂,昏暗的光線透過油布進到室内,簾外來回踱步聲、木柴燃燒噼啪聲,在她耳間不斷放大,又跟許多年前那粗喘聲、那猙獰的面目、酒臭味交雜在一起。讓她眼角不自覺地流下了淚水,浸濕了竹枕上蓋的布巾。
也不知道多久後,一道溫柔的女聲在她耳邊響起:“好了,可以穿上了。這病沒什麼多大的事,内服、用藥洗浴和敷藥後,三管齊下,快則一個療程,慢則三個療程,便能治愈。”
這道聲音一下子讓女子從噩夢中醒來,她也顧不上羞澀,轉頭看向說話之人:“真的?”
“真的,快穿上垮褲,小心着涼。”曹茵點點頭,用皂角清洗着适才接觸過患處的手,動作不緊不慢,眉間并沒有任何的嫌棄,隻有醫者的嚴謹。“對了,治療期間可是要禁房事的,這個你可能做到?”
曹茵知道她們這些靠這個謀生的人,接客與否不由自己。
女子抿抿唇,迅速穿好垮褲下了診療床,“嗯,其實我現在隻有個固定的郎君,回去我就跟他說,讓他别過來就是。”
曹茵滿意地點點頭,“這樣便好,女子在這事上還是得多上點心,日後就算好了,你也要多加注意那處的清潔,無論男女,同房前後都要清洗一番。”進行了一番生理衛生教育,曹茵也潔淨幹淨手,去到桌旁坐下,開始寫方子。
等待的空隙,女子目光在診療區打量了一番,視線停留在那攔住診療床的布簾多看了幾眼。
後續的事情就見簡單了,拿好三副藥,又當場做了些外敷的粉料,“看診30文,敷料20文,湯藥費48文,總計98文。”
“啊!”
“怎麼?沒帶夠銅錢?”
女子搖頭,“我以為會很貴。”畢竟上次巷口的同娘子便是去城裡一家醫館治療感冒,看診加上拿了一日的藥就花了300文,吓得她們有病都扛着,不敢去醫館,她要不是癢得難受,也不會過來看診
曹茵說:“這價格并不便宜,”黑水城許多人一月辛苦幹活,也就賺個3-500文,像她請的抓藥的夥計,一月也才支付400文的工錢,“而且這隻是一個療程的藥,或許你還要再治療兩個療程。”
“嗯,好。”女子仔細聽曹茵說完吃藥、藥浴和外敷的步驟後,又說:“曹娘子,你可稱我為喜娘,喜鵲的那個喜。”
“嗯,好的,喜娘。”
女子拿出98文錢放在藥櫃上,接過曹茵遞來的藥包,她離去前,看向曹茵道:“若是,若是我們柏蘭巷還有生病的,可能來醫藥館看診?”瞧了眼外面的雨幕,她補充道:“我們會挑人不多的時候來,比如說今日這種。”
曹茵搖頭道:“不拘于一定得是這樣的大雨日,平日你們也能來看診拿藥。”
阿爺教她醫術時,教的第一句話便是“醫者,不挑客!”而她,一直銘記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