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不大,特别對于在京城長大的肖志和崔德。肖志試圖拉近與顧安的距離,以獲取一些有用信息的目的過于明顯。顧安明非但沒戳穿,甚至打算盡量利用,他領着兩人去了黑水城的牙行。
選人和買人對于顧安和曹茵來說都是頭一遭。顧安以為,兩位權貴公子在家時或許沒親自選過仆從,但使喚過,肯定會有經驗。
他們去的是離店鋪沒多遠的牙行。牙行店鋪不大,四角擺放了四套桌椅,靠近中間放了兩排闆凳。這會兒本應是忙碌的時間,但店裡隻有兩個牙人。見到顧安他們進來,兩個牙人中年輕的那位立刻站起來,朝三人中穿着最富貴的肖志拱手作揖:“不知公子需要什麼?”
肖志“刷”地打開手中折扇,微微皺眉,臉上的嫌棄毫不掩飾:“這裡太小了,去大牙行選。”他掃了一眼店内,似乎對這裡的簡陋環境很不滿。
年長的牙人見狀,忙上前介紹道:“各位客倌好,鄙姓李,你們可以喊我李牙人,也可以稱呼我為老李。我們牙行可以提供各種商品交易信息,幫助尋找合适買家和賣家,還有仆從買賣等。不知幾位想了解哪方面?”
顧安朝他點點頭,言簡意赅地說:“看仆從。”
李牙人又問:“不知客倌是想聘用還是買下?對仆從有什麼具體要求?”
“買。”顧安回答得幹脆,至于具體要求,他看向一同前來的兩位,表情詢問。
肖志擡了擡下巴,不耐煩地說:“随便,隻要看起來順眼就行。”崔德則搖頭表示他不知道,眼神迷茫。
顧安明白了,曹茵常挂在嘴邊的“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的論調,并不适用于這兩位公子哥。
顧安看向李牙人,說道:“還請李牙人明日帶上人去趟曹家醫藥館,由我家娘子挑選合适的人。”
李牙人微微一笑,點頭應允:“好嘞,客倌放心,我一定把最好的人帶過去。”
從牙行出來,幾人在路口分道揚镳。顧安回到醫藥館時,曹茵正在忙。他徑直去到後院,将換洗的衣物洗好晾在院子裡。這時,舒娘的聲音傳來:“茵娘、顧百戶,飯菜做好了!”顧安應了一聲,起身去到前院。
這會兒天色尚早,房間内不如外面光亮。今日無風,舒娘索性将飯桌擺在了天井處。這段時日日夜相處,曹茵和舒娘的關系愈發親近,反倒是常大莊和顧安略顯拘謹,表現出來便是他們隻夾面前的菜。
曹茵和舒娘對視一眼,舒娘給常大莊夾了一筷子的紅燒羊肉,笑着說:“這是我新跟茵娘學的菜,你嘗嘗看味道如何。”
曹茵也給顧安夾了一筷子的清炒白崧,輕聲說:“你看看嘴皮裂的,多吃點白崧,這白崧是舒娘姐用豬骨湯煮的,看着素淨實則肉味十足。”
顧安咽下嘴裡的白崧,贊道:“确實好吃。”他看向曹茵,笑着說:“明日我去找人問問,咱家的喬遷宴擺在哪一日合适?”
曹茵想了想,糾正顧安的措辭:“問哪日适合宴客就好。”她輕聲解釋道,“嚴格來說,這次宴客算暖居,可不能按喬遷之宴辦。”
“好。”
“吃完飯,茵娘你給大莊把把脈。”舒娘收到自家男人的眼神暗示,開口道。
适才他們夫妻商量什麼時候回屯子,但說實話,在醫藥館待的這段時日,見曹茵給許多婦人看診多了,舒娘突然意識到,離得一名女醫近是一件極其方便的事,特别萬一後續她懷上了,就顯得更為重要了,所以比起回去,她更關心身體調理的如何了。
飯後,顧安收拾碗筷,曹茵領着顧安和舒娘去了診療區。
“常大哥除了早些年受的傷還需要調理外,其他都還好,”曹茵說,“藥浴可以等他外傷好了再進行。”
舒娘将右手放在脈枕上,“那我們明日回屯子,過幾日再來泡藥浴。”
曹茵沒說話,仔細把脈後說:“可以,你現在身子調理改善了許多,常大哥泡個療程的藥浴後,再來看如何調整治療方案。”她輕聲補充道,“泡藥浴不是目的,主要是調理身子到受孕狀态。”
等到顧安收拾完竈房,天色也漸漸暗下來。兩人去到後院,留舒娘和常大莊住在店鋪這邊。
回到後院,顧安燒好火炕,燒上熱水。兩人洗漱完畢後鑽進被窩,一番雲雨後,顧安緊緊抱着曹茵,彼此的肌膚貼在一起,密不可分。他喟歎一聲,直到這會兒他才有了自己平安回到家的感覺。
曹茵靠在他的懷裡,輕聲問:“今天累了吧?”她的聲音裡帶着一絲關切。
顧安輕輕搖頭,笑着說:“有你在,哪裡還會累?”他看向曹茵的眼神裡滿是溫柔,仿佛能滴出蜜來。然而,曹茵卻回了他一個大白眼,“就會說好聽的哄我。真要這麼看重我,哪能一去就這麼長時間,而且說去樨山伐木,最後從城南回來了。”她頓了頓,聲音裡帶着一絲委屈,“樨山在黑水城東北方向,草原在黑水城西北方向,從東走到西,說走就走的行商理由也隻能糊弄下肖志。”
顧安沒有因為曹茵的話而生氣,他心中感受到了曹茵的關心,輕輕親了親她的發絲,輕聲解釋道:“與你分别的每一日我都在思念你,可有些事情一旦開始做了,就必須做完。”他的聲音裡帶着一絲無奈,但眼神卻堅定地看着曹茵。
曹茵擡起頭,杏眼盛滿了期望,光影之下,紅唇被鼻梁的陰影擋住,蒲扇一般的眼睫忽閃忽閃的。她試探性地問道:“要不,你趁着這一次就别回兵營了?”她的聲音裡帶着一絲期待,卻又不敢表現得過于明顯。
顧安凝視着她,昏黃的油燈下,曹茵的臉上帶着一絲期待和不安。他心中微微一痛,知道她多麼希望他能留在身邊,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職責所在。他輕輕捏了捏曹茵高挺的鼻梁,用寵溺的語氣說道:“晚了,這船上了,除非死,不然沒得半途下船的說法。”
曹茵微微低下頭,沒有說話,但顧安能感受到她的失望。他緊緊抱住她,輕聲安慰道:“等這一切都結束了,我一定好好陪你。”他的聲音格外溫柔,承諾着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