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府安排來接曹娘子的這輛馬車是都尉夫人往日出行代步的那一輛,車身有曹茵馬車雙倍之大,座椅使用的花梨木做框架、綢緞縫制的椅墊和靠背,椅墊上還鋪設了一塊貂毛。
車廂周圍挂有精美的絲綢制成的幕簾,飾以金線繡制的花鳥圖案,中心位置全是流蘇,既好看又不會擋住光亮。
車廂後側那一面全是花梨木制成的抽屜,可用來放置些物品,車廂中間還有可折疊的小桌幾,這會兒上面放置了個木質食盒。
曹茵她們才坐定,馬車便緩緩行駛起來,徐嬷嬷指着正從食盒裡拿早膳出來的圓臉丫鬟道:“這是夫人給曹娘子安排的丫鬟陽桂,您這段時日在府上的日常均由陽桂來負責。”
曹茵的視線落在了圓臉丫鬟身上,眉眼和善,臉頰有肉,嘴唇也是肉乎乎粉嫩嫩的,就連她的手也屬于小骨架有肉的那一種,看着就覺得喜慶。
“奴婢陽桂拜見曹娘子,”陽桂這會兒擺好了早膳,忙着跟曹茵行了個禮,“日後我跟桂芝姐姐一同在曹娘子身邊當值。”
曹茵笑着點點頭,她對這長相喜慶的小丫鬟第一眼印象很不錯。
桌上的早膳雖放在食盒裡,但這會兒已然涼了,好在主要以涼了也能食用的糕點點心為主,曹茵吃了點墊墊胃。
馬車行駛的十分平穩但速度并不慢,進城時曹茵透過幕簾的縫隙瞥到了不少排隊進城的百姓,他們有令牌在手,自是無需等待。
這次進府還是通過側門,好在這都尉府建的大氣,連側門都比尋常人家的大門寬,這才讓馬車得以進去,進府後,曹茵下車,徐嬷嬷領着她去了主院,陽桂則是帶着曹茵的行李去了她後續這段時日居住的曉雲居。
她們過去時夫人正在用早膳,徐嬷嬷領着曹茵在偏廳等了約麼兩刻鐘才進去,進去的時候丫鬟們正在撤碗碟,而周夫人正在用茶漱口。
等到一切都忙完了曹茵才給周夫人把脈。
距離上一次把脈也沒幾日,對于周夫人的情況,曹茵心中有數,開具了藥方便去曉雲居去抓藥。
她這一次把家裡所有的藥材都帶來了,一是防着放家裡被禍禍了,二也是這些藥材的藥性經過她的處理後增強不少,這次給周夫人用正正好。
等着散發着一種說不出來苦意的藥被端上來時,周夫人那華貴的面容上眼見着僵硬了幾分,“這中藥,怎麼喝都是難以下咽。”這氣味老勾起她那段把藥當飯吃的日子。
徐嬷嬷在旁勸道:“良藥苦口。 ”
周夫人雖不樂意,但還是接過茶盤上的銀質嵌玉碗,一口氣喝了下去,放下碗後,趕忙撚了個蜜餞放入嘴中。
曹茵站在一旁,見周夫人哪怕不願還是乖乖喝了藥,她笑着道:“夫人,除了喝藥外您還需忌口,具體不能吃哪些食物我都跟徐嬷嬷說了。”
周夫人聽到這話,眉頭一皺,感覺口中的蜜餞都沒那麼甜了,“一定要忌口嗎?”她喜好吃辣,原本喝苦藥就難受,這下子還不能吃想吃的,她更難受了。
曹茵點頭。
周夫人抿了抿唇,又撚了一塊蜜餞吃,不能吃辣,她多吃點蜜餞吧。
周夫人喝完藥,曹茵回到曉雲居,她的箱籠早已送到正房東屋外的廳内,喊上陽桂和桂芝,曹茵将箱籠打開把裡面的東西歸置好。
治療崩漏這種女病,治療時間都是按月來算的,這些箱籠裡大多都是藥材,捂着可不成。
曹茵這邊忙着歸置行李,與此同時遠在草原的顧安,正趴在土坡上,嘴唇幹裂得脫了皮,一襲深色布巾随意地裹住頭部,幾縷碎發從布巾中掙脫出來,油膩膩地貼在臉頰上,臉龐被濃密的胡渣遮蓋,憔悴,但眼中的神色卻是明亮有神。
他身邊趴着跟他差不多狀态的四個人,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們趴在這裡動都不帶動一下。
“老大,你看那是不是三哥?”說話的是顧安左邊的漢子,他指着蒙古包的群中的一點,聲音難掩激動。
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個穿着單薄的漢子正在一個蒙古包前搬曬幹的草料,這裡雖是春季牧場,但這幾日突然來了個倒春寒,地上才有萌芽趨勢的牧草可不能被牛羊吃了,所以牛羊們的食材還是以曬幹的草料為主。
這人身材高大,但動作很慢,移動時還一瘸一拐。
“三哥應是被打了,有傷,”還是那名漢子,他看得極為仔細,“腳上用鐵鍊拴着,走不穩。”
顧安的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視線一直盯着那邊,就見出來個身着番邦服飾的漢子,那人見單薄衣裳的漢子動作有點慢,取下腰間的鞭子就往這人身上抽,邊抽邊罵。
兩邊隔着一段距離,他們聽不到那邊在罵什麼,但應該不會是什麼好聽的話。
抽了一頓後,這人氣呼呼的又說了一段,才進了蒙古包,而被他打的人,繼續着之前的動作,但身軀顯得越發佝偻和凄慘。
“老大,我們晚上把這蒙古包燒了吧。”說話的是顧安身邊另外一側的,他實在是氣不過。
顧安沒說話,隻是隐在衣袖之下的雙手緊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