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兩刻鐘前。
顧家院子原本圍坐在桌邊的人大多被吸引去了院外,隻留下了孟大人和知府夫人以及被安排了任務的胡三等人在。
當然,每桌還是有那麼一兩個無視熱鬧、一門心思的幹飯人存在。
喜房内的曹茵也聽到了動靜,聽到成娘子與曹林和曹吳氏一同來時,她手伸到門上,卻又咬牙忍了下來,這曹承恩一家就跟打不死的小強一樣,時不時出來膈應一下,煩。
不過前面的戲碼都演了一半,她現在出去等于功虧一篑。
伸出去的手轉握成拳,哼,這迷煙和卡着時間來的成娘子一行要說沒半點聯系,她是怎麼都不會信。
好在也沒等多久。
“吱嘎”的聲音從嫁妝箱籠後傳來。
曹茵躺在床上保持昏睡的姿态,耳朵卻悄悄豎起來。
“窸窸窣窣”的聲音中夾雜着細微的悶哼聲。
呵,想着北面那扇窗戶的大小,曹茵勾起了唇角,但很快又壓下去。
眼睛閉上後她對聲音的捕捉極為敏銳,随着來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曹茵心中對來人下一步動作進行了各種猜想。
當感受到對方伸過來的手停在胸前,正打算他若是再近一點就擒住此人時,房外傳來“砰砰砰”的敲門聲。
“嫂子,你在裡面還好嗎?”
突兀的聲音讓房内的倆人都陡然一驚,來人顧不上做下一步,被映射在房門上的高大身影吓得一個機靈,躺在床上的曹茵都聽到而來這人牙齒打顫聲。
這人的膽子真是夠大的!
門外的胡三沒聽到房内的動靜,心中暗覺不妙,原本隻是想将戲演的更逼真些的心思也被擔心所取代。
“昏睡”中的曹茵自然是不會回答胡三的話語,敲門聲大了幾分:“嫂子,你還好嗎?”
房門随着胡三的動作搖晃了幾分,給人一種下一秒門闆就會被推開的既視感。
曹茵仍呼吸平穩的“昏睡”着,房間裡的另一人急得不行,看了眼昏睡在床上的人,咬了咬牙,擡手扯着喉嚨道:“無事,我剛睡着了。”
聲音十分嬌媚,比真性别女的曹茵還要嬌媚。
胡三跟曹茵接觸過,知道曹茵根本不可能對自己這麼個說話腔調,但想着顧安交待的話語,他裝作沒聽出來不妥。
“欸,嫂子,你要是有什麼事直接喊我,顧大哥離開前交待過我。”胡三回到桌席前繼續坐下。
縣令大人和知府夫人圍觀了這一幕,孟大人視線移到族姐身上,小聲問:“這是你安排的?”也不怪他這般詢問,誰讓族姐之前一直惦記着想把曹小娘子買下。
孟夫人瞪了他一眼,“我可沒能耐跟京裡那位搶人。”殷家那位表少爺還在城門處,族弟就遣人告訴了她殷予、崔德跟曹茵和顧安的關系,這也是她哪怕心有不喜仍不請自來顧家吃席的原因。
孟大人眉間皺起:“那還有誰?”
孟夫人撇了撇嘴:“誰知道,這曹小娘子和顧郎君招人惦記,一樁一件的,沒省心的。”這話也不亂說,要不是她一直壓着,自家那庶女不也看上了曹家小娘子,想要買了回去。
呵,真是不自量力,連她這個嫡母都辦不下來的事,那丫頭以為自己多能耐能做到,要不是擔心她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導緻自己和女兒被牽連,她還真不願管着這庶女。
孟大人沒接族姐的話,隻是不着痕迹的觀察了一圈院子,他們今日出行除了駕車的車夫沒帶别的人出來,萬一一會兒真出什麼事情,他可護不住自己和族姐。
他這動靜自然落到了胡三的眼中,胡三起身坐到了孟大人身邊的位置,小聲安撫:“沒事,一會兒我顧大哥就會回來,這席還要繼續吃呢。”
孟大人看了他一眼,點頭笑道:“謝謝你,小兄弟。”這是打算将陌生人演到底,
胡三克制住自己想要多嘴的沖動,耳朵豎起來,分心關注着周遭動靜。
喜房内,那不速之客也輕舒一口氣,深呼吸後繼續剛才被打斷的動作,嘴裡小聲嘟囔:“你别怪我,害你不是我本意,我也是被逼的。”
就在他的手接觸到曹茵胸前的衣扣時,整個人來了個天旋地轉趴在了地上,“砰”的一聲,動靜可真不小。
胡三在外問:“嫂子,你怎麼了?”
曹茵坐在來人的後背上胳膊禁锢着此人的脖子,抽空答了聲:“沒事,不小心摔了個東西。”
胡三聽到她的聲音,安下心來。
曹茵胳膊緊了緊,湊到來人耳邊道:“說吧,誰讓你來的,想要做什麼?”
來人根本沒料到她來這一出,脖子被禁锢就是被捏住了命脈,他費力擡頭:“我,我,我不想的。”真慌了。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說真話才能保命?!”曹茵加重力度。
不速之客脖子擡得越來越高,臉都憋紅了,用氣音祈求道:“我說,我說,你别用力。”
來人也顧不上别的,全部秃噜了出來。
原來他是大王村村南頭那邊的一戶閑漢,因為好賭欠了曹承恩十兩銀子,前幾日曹吳氏找到他,交待他今日潛進新房給新娘子下藥,做出私會奸夫的一幕。
“你就沒想過,這事鬧大了,你不是欠錢而是欠命了?”曹茵可不信他不知道這件事鬧大後會怎樣,“按陳朝律令,入室行竊者,按偷竊金額定罪,輕者隻需服勞役三月;勾搭有夫之婦通奸罪,輕者也要遊街黥面服勞役至少一年起,重者沉河;若是□□良家婦人責在其之上還要判沒收全部家當,家人還會被牽連入獄,服勞役半年……”曹茵緩緩背誦她近日從三弟那學來的律令,“你是願意被判後兩者還是盜竊?我這夫君是朝廷兵營裡的百戶,大小也算是個官,我雖才過門卻已跟他在衙門立了婚書,所以你對我出手,罪責自然從重。”
“我也是沒得辦法。”來人小聲訴苦,他原本也不敢來,越是閑漢越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自然也知道大王村誰能惹誰不能惹,但曹吳氏不僅許下若他辦了這事,不僅可以免除之前的債務,還能白得一個媳婦,他自然就上鈎了。
曹茵輕哼一聲,繼續追問“你跟曹承恩之間的賭債是否有立契書?是否有去衙門蓋章?是否有證人?證人是誰?”
來人搖頭。
曹茵想到了個破局的辦法,但需要來人的配合才成,“你現在隻能按照我說的辦,畢竟,曹老婆子隻想毀了我,可不管你會怎麼樣。”
這也就出現了曹茵打開房門對着院外的說的那句話,“家裡進賊了!”
院外的顧安聽到曹茵的聲音直接就往院子裡奔,其他人也随着他往院子來。
成娘子幾人也下了馬車跟着進來。沒想到的是他們進來後發現曹茵身着紅色喜服,一腳踏在一個趴在地上之人的背上,小麥色的肌膚在夕陽的映照中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