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笙,你過兩日休息吧。”
趙聞笙略微思索,擡頭看向正襟危坐的父親,開口答複。
“父親,其實我後天已預約了個手術。”
“推遲了吧,随我外出拜訪一趟沈家,對咱趙家有利無害。”
嘴角一僵,他這才明白父親不是詢問他意見,而是在安排。遲疑了一會,沒有及時應答,趙承安頓時面色一冷,闆起臉來,不耐煩地催問。
“嗯?你有異議?”
“沒有。”
“父親您多慮了。”
“你姑且放心,現在我不完全反對你從醫,這當醫生是份體面活,可到底又苦又累,還掙到不到多少錢,等過幾年你成家,自然會收收心,懂得父親的良苦用心。”
“還有,阿咖酚散你從國外帶回來了沒有,這幾日不吃這止痛藥,我這頭竟越來越痛。”
“近來政府把它列為違禁藥,這外頭是買不到了,有價無市。可笑,我都吃了好幾年,怎麼還活得好好的。這些聽風就是雨,一群屍位素餐的飯桶蛀蟲。”
“是的父親,在國外完全沒有這種說法,不然我也購不回這麼多。”
“這國内還真是落後又愚昧,還好你學醫,總不會有親生兒子害自個老子吧,真是笑話。”
說完,趙承安的臉上毫不掩飾,頗為輕蔑不屑。
趙聞笙默不作聲,平靜微笑地看着父親當面一套,背面一套,甚至要他舍下醫院的主業工作,去拜訪他此刻口中鄙夷的酒囊飯袋。
父親這前後自相矛盾,俨然活成了一個笑話,豈不是更好笑。
剛出房門,趙聞笙瞧見,五姨太正在門外走廊孤零零地站着,人還未離開。
他一大早找父親有事,正好碰上父親對五姨太發脾氣。這個年紀和他一般大的姑娘,才娶了半年不到,怎麼,這麼快,父親又開始厭棄了麼。
待他在她面前路過,擦肩而過時,她終于忍不住開了口。
“大少爺,你等等。”
“五姨娘,有事?”
趙聞笙頭也沒回,就安靜地頓住在原地,等她開口。
“我...”
一身淡粉色旗袍的女人,看着眼前這個和她年紀一般大的同齡男人,喊她姨娘,臉都紅透了。
見她欲言又止,趙聞笙默默轉身,意欲擡腿離開。
“謝謝!”
聞言,他腳步一頓,站在原地,頭也沒回,輕笑着說道:
“自家人不必客氣,舉手之勞。”
“嗯。”
五姨太眼角餘光瞧見他人走了,這才敢擡頭直視他的背影,目光怔怔地,耳尖羞紅,心裡一團亂麻。想起早上他替她說話的畫面。湊巧,真的是湊巧嗎,還是為她而來,面色越燒越紅。
剛一坐在車上的趙聞笙,往日和悅微笑示人的俊臉,此刻正面無表情,心底冷笑。
幫她?呵,純粹是她想多了,若不是她今日運氣甚好,若不是他怕父親一發起脾氣來,耽誤他一早上辦事效率,才懶得關乎她人是死是活,這與他趙聞笙有何幹系。
既然她年紀輕輕的,就貪圖了本不該有的潑天富貴,那她理應就該受着。
車子越開越遠,趙聞笙眼底漠然,面無表情地看向車窗外風景,而趙家别墅越來越小,這是一座錦衣玉食的囚籠。
趙家公館别墅整整一下午,傭人們正在忙碌打掃做衛生清潔。
“湘蘭姐,麻煩你幫我把這桶髒水倒了,我再擦一遍櫃子。”
清莉抓着抹布,回頭對着困倦的允貞喊道:
“湘蘭姐?姐你人還好嗎?”
頭一頓瞬間精神,聽見有人呼喚她。
“好。”好困。
遲疑了一會,她才回過神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眼淚都擠出來。
“要不湘蘭姐你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我來好了。”
清莉手裡捏着抹布,一臉擔心地看向她。
“沒事,我可以。”
強打起精神,抱起桶就走,由于近來睡眠嚴重不足。剛走下一樓,腳下發虛踩空了一節階梯,迎面撞上了,剛從樓梯拐角冒出來的一位年輕男子。
“咣當”一聲巨響,桶裡大半桶髒水瞬間傾瀉到對方身上,糊了他一身髒水,幹淨的西裝套裝瞬間濕了大半,澆了個透心涼。
允貞頓時驚愕萬分,慌裡慌張地跑上前查看。
“對不起!先生,您,您還好嗎?”
“該死,你這人走路不長...”
年輕男人臉色鐵青,咬緊腮幫子,怒目圓睜,在擡頭看清眼前人的那一刻,語氣一刻軟了下來。
“長,長得還挺清秀的,小姑娘。”
“???”
本以為會被人當面罵個狗血淋頭,卻不料對方語出驚人,瞬間讓人摸不着頭腦。她手足無措地站着,被人從頭到尾打量了個遍,對方的眼光幾乎要粘到她身上。
明明是個年輕正茂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七分及格的中等顔值瞬間折半,被流裡流氣的行為氣質拉垮。
“先生您還好嗎,要不,我重新幫您找件幹淨的衣裳換一下? ”
“沒事,我還好,不過...”
“您請說。”
“若你能親自給我換的話,那就更好了。”
“......”
一開口就滿屏的油膩,差點沒把她人當場給送走。要不是看他頭發還是幹的,真懷疑這家夥腦子是不是一起進了水?
别看有些人表面上,看着人模人樣的,沒想到居然是個人渣。
不,他是個油渣!而且還是油膩沖天的那種。但礙于這事的确是她有錯在先,不好意思直接開口怼回去,隻想安靜地裝死離開。
對方眼見她轉身提桶跑路,又上前三步并兩步,一個橫跨步,直接擋在她面前,堵住了去路。
“不知這位妹妹你叫什麼名字?我之前怎從未在趙府見過你?”
“......小白,呵呵。”
瞎編一個名字,表面笑嘻嘻,彎腰低頭撿水桶,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怎麼,你不想對哥哥我負責就跑了?這就是你們趙家所謂待客之道?”
眼見對方誓不罷休,一步步逼近她,在他伸手觸及到她臉頰時,她故意松開手上的鐵桶,應聲垂直落地,狠狠地砸他腳上,一個暴擊,油膩男躺在地上雙手抱腳大喊大叫,嗷嗷狂吠像一條落水狗。
“抱歉啊先生,我這就出去替您找個大夫,幫您看一看身體。”
“喔,還有順便看看腦子。”
“你!”
眼見着占不到她便宜,反被反唇相譏,油膩小夥面容暴怒,趴在地上彈起,死死活抓住她的手腕不放,作勢要把她人強行帶走。
忽而一道高挑的身影健步沖了出來,一下子就鉗制住要飛撲到她身上的男人。
“痛痛痛,快放手。”
油膩男疼得龇牙咧嘴,立即跪倒在地,動彈不得,一臉怒氣。
“哪來該死的混蛋,你在找(死)...趙,趙公子?! ”
趙聞笙面色冷淡,嘴角淡漠疏離地微笑,一言不發地看着他,居然敢對她動手動腳。
“趙公子,您忘了,我是許家二兒子許亮啊,幾年前您出國留學時,我跟我爸一起去碼頭特地送你,還記得我嗎?”
不想聽他聒噪太多,趙聞笙淡笑地開口打斷:
“原來是許亮小兄弟,抱歉啊,我今日眼鏡沒戴,隻聽見此處特别吵鬧,還以為是打哪來的峨眉山毛猴子,在此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