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能回來再說了。
陳挽青回房間換了身衣服。
再次來到前院,李老闆他們的人一個都不剩了,隻有趙客在樹下抽煙,趙一毛趴在他腿邊。
趙客看到陳挽青,照舊是低了低眼睫,陳挽青也同樣隻是點點頭。
陳挽青往門口走,快出去時,趙客說:“想退租的話,全額退款。”
陳挽青腳步一頓,扭頭問:“為什麼退?民宿要停業?”
聞言,趙客似是嗤了聲,叼着煙的模樣不屑又嚣張,好像是在諷刺她明知故問。
陳挽青心裡有些堵,說:“要是停業就提前告知,我好找下一家。”
“不停業。”趙客彈彈煙灰,似笑非笑看着她,“你還住?”
陳挽青也看着他,不閃不避:“為什麼不?”
趙客沒答。
片刻後,他們一個離開,一個回了小樓。
*
陳挽青這趟出島,是來宣旸市郊的墓地。
買了一束百合花,她憑記憶找到墓碑——她父親陳業城的。
墓碑上落了一層厚厚的土,像是塵封住了時間。
照片上的人停留在他的好年華,劍眉星目,英氣端正,雙眼深邃,也冷淡。
陳挽青放下花,一時無話可說。
離開宣旸的七年裡,前頭幾年,她是想回來卻不能回來,後來是能回來了,沒必要回來。
陳業城這人不信命。
他極度自律,闆正嚴謹,做什麼都會投入百分百的專注力,認為隻要功夫下到了,沒有成不了的事。
對女兒的教育是如此,對他的婚姻經營也是如此。
陳挽青從小被教規矩,陳業城給她制定了成長計劃,清楚明白地列出來什麼時候該學什麼、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他自信地認為,隻要陳挽青按照計劃執行,就能達到他想要的目标。
陳業城曾對她說:“做人最重要的就是保持自律和理智。”
恰恰也是這句話,印證了人不信命不行。
陳業城最引以為傲的自律和理智,讓他失去的最多。
因為人不是機器。
人需要理智,也需要感情。
陳挽青蹲下,拿出紙巾擦拭墓碑,說:“爸,這些年沒來看您,别怪罪。”
“何雅萍前年得病沒能治好,在獄裡沒了。也不錯了,不然十幾年的牢獄生活夠她受的,不如死了痛快。”
“還有,聽說我媽這次嫁了一個法國人,準備定居馬賽,估計以後都不會……算了,不說她,您不愛聽。”
陳挽青剛才還沒話說,這會兒又絮絮叨叨,和陳業城說了許多。
沒什麼邏輯,想到哪兒說哪兒。
等實在沒的說了,她站起身,拍拍膝蓋上蹭到的灰土,微笑着:“這次沒給您買點心,下次看您時補上。”
說完,她沒有半分留戀,離開墓地。
*
趙客草草吃了些東西。
李哥這單生意是沒了,以後也不會再有。
其實李哥還好,他們交情深,彼此之間的信任比較牢靠,但李哥妻子不行,那位是孩子高于一切,出了這樣的事,以後是絕對不會再來日落海。
不來就不來吧,做人做事忌諱強求。
趙客看着空蕩蕩的民宿。
現在,客人中除了一開始就住着的一位老朋友,還有一位外出到現在都沒回來。
想起這位,他又看向了院子。
他用那樣的态度問她還住不住,換做别的女孩,早生氣了。
可她就是看着他,反問他,不肯退讓。
在許多人眼裡,她文靜優秀,脾氣好,對誰都是客氣有禮,好像不會有情緒。
可實際上,她也有倔的時候,還是一犯起倔,什麼都拉不回來的那種。
想到她剛才直直看着自己的樣子,趙客嘴角微不可見地揚了下,低頭輕聲歎了句:“一點兒都沒變。”
郭姐過來收碗筷,趙客回過神,問:“還不肯吃飯?”
郭姐搖頭。
“别管了。”他說,“餓了總會吃的。”
郭姐不知第幾次歎氣,急道:“老闆,這麼下去可不行。咱好好一個民宿,讓那群小人都給糟蹋壞了!還有,趕緊讓小光和二老闆回來吧,金爺也别歇着了,要不我這心慌的喲。”
不怪郭姐嘀咕。
丁文斌手下那夥人沒素質可講,再來鬧兩次,她一個中年婦女,萬一碰上了,咋辦?
趙客說:“楊光今天下午六點的火車,我去接他。”
“金爺呢?”郭姐問。
“這一兩天也回來。”
“好好好,那我就踏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