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客雙手抱臂靠着門框,兩條腿一條前伸一條後折,閑散自得。
這樣子欠欠的。
明明說的是他,他卻像是在看戲。
陳挽青心跳快了些,但并沒有慌亂露怯,幾年職場上的浸染,心上面上兩個樣的本領早練就了。
她自然收回視線,說:“之前進島的時候遇到一位阿婆,聊天時提起過。”
這話聽起來是個不錯的解釋。
但細想想,阿婆即便知道日落海有位帥哥老闆,又怎麼會知道對方姓什麼名什麼?
不過應付麥小米應該足夠了,至于另一位,她不想去想。
“這樣啊。”麥小米果然沒懷疑,失望地撓撓鼻子,“我還以為……”察覺身後的人影,她扭過頭,又笑道:“老闆回來了。我一會兒就去倉庫盤貨。”
趙客後背借力挺直身,去冰櫃那裡拿了瓶礦泉水,說:“又偷懶?”
麥小米吐吐舌頭,說哪能啊,然後趕緊把剛才的事彙報了一遍,沒忘了強調:“那幫砸碎要是纏上陳小姐就麻煩了,老闆你是不是跟丁文斌說一聲?”
趙客仰着脖子,一邊灌水一邊聽這話,喉結随每次吞咽上下滾動,不一會兒就把整瓶水喝幹淨。
嘴唇上沾了幾滴水珠,他用手背随意一抹,然後反手将瓶子扔進了幾米外的垃圾桶裡。
“還有别的事嗎?”他問。
麥小米心說光這事還不夠?
就丁文斌那種混混出身的人,都是臭魚找爛蝦、烏龜找王八,什麼惡心龌龊的事都做得出來,萬一真讓陳挽青吃虧了怎麼辦?
“那黃毛可猥瑣了,還想抓陳小姐手,被我給攔下了。”麥小米說,“我怕他還來。”
“嗯。”
“……”
“來了多注意。”
這叫什麼話?等來了不就晚了?
麥小米無語,沖瘋狂趙客使眼色,示意潛在受害人還在這兒坐着,你是老闆好歹給個放心話啊。
但趙客就是不言語,好像認為沒什麼大不了,又好像是無所謂。
氣氛莫名僵住了。
麥小米覺得哪裡不對,但又說不上來,她回頭瞄了下陳挽青,陳挽青倒是鎮定自若,沒瞧出生氣。
陳挽青确實沒生氣,她也沒理由生氣。
通過前幾次算不得接觸的接觸,她其實也感覺出來了。
趙客記得她也好,不記得也罷,現在的他們隻能是“不認識”,也隻适合“不認識”。
當年的分别是很猝然,打的人措手不及,可選擇是自己做的,他選了一頭,她選了一頭,沒所謂好壞,更談不上對錯。
人之常情而已。
要是現在還琢磨來琢磨去的反而矯情,又不是什麼青春疼痛文學。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
陳挽青起身,舉舉手中的酸奶,說:“我先回房了,謝謝。”
麥小米忙說:“别客氣。我那兒還有好多零食,想吃随便拿。”
陳挽青莞爾一笑。
眼看人要離開,麥小米再次眼神詢問趙客:真不說兩句?
趙客看着窗外,神遊太虛。
陳挽青拉開後院的玻璃門,還沒出去,趙一毛先鑽了進來。
它跑到大廳中間追着尾巴轉圈圈,麥小米一看時間,說:“哦,該帶你遛彎了。”
她過去拍拍趙一毛腦袋,這就要走,陳挽青想起第一次見趙一毛時,它是落單的,便提醒到——
“套個牽引繩吧。”
“拴繩。”
兩個聲音一同響起,一個溫和輕柔,一個低沉慵懶。
麥小米有點兒懵:“你倆說話啦?說的什麼?混一塊兒我沒聽清。”
陳挽青低眸,趙客别過頭。
幾秒後——
“遛狗套下牽引繩好。”
“我讓你拴繩。”
“……”
“……”
氣氛又一次安靜下來。
但這次的安靜裡似有什麼極為微小的東西在暗處浮動,說不清、道不明。
麥小米眼神在陳挽青和趙客之間逡巡:“神同步啊。”
趙客面頰肌肉鼓了鼓,直接去前台後面的櫃子裡拿出狗繩放台上:“說多少次了?帶它出去必須拴繩。”
“哎呀,它聽話又不咬人,幹嘛還拴着?”麥小米嘟囔,“誰喜歡出去玩還被拴啊。”
每個養狗的人都說自家的狗溫順聽話。
但最近這些年,報道的狗傷人的新聞還少嗎?
現在很多城市都出台了文明養狗條例,宣旸是小地方還沒規範,但那也不是理由,萬一真出事,後果不堪設想。
尤其趙一毛還是大型犬。
趙客懶得廢話,敲敲桌子,麥小米不情不願磨蹭過去。
麥小米不是個不懂事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對給狗拴繩這事,就是非常抵觸。
她打着商量:“就在咱們門口遛,不會出事的,還是……”
“套牽引繩也是為了防止狗走失。”陳挽青适時插話,“你力氣小,要是有什麼事制不住,回來狗跑丢了或者被來往車輛碰撞了,就不好了。”
這話讓麥小米遲疑了。
陳挽青也不再多說,更不催人,她性子穩靜,從來不會強行讓别人接受自己的意見,隻看對方能不能接受。
最終,麥小米拿走台面上的繩子,給趙一毛拴上。
事情解決,陳挽青也要回房間。
轉身之際,都走到門口的麥小米突然又回過頭,先是看了她一眼,然後又看了趙客一眼。
“你們兩個挺有默契的嘛。”麥小米說。
她現在知道是哪裡不對勁兒了。
他們趙老闆雖然不屑于靠皮相掙錢,可每次來日落海的女孩,他都會盡地主之誼,不過分熱情,但也絕不會下女孩面子。
趙老闆有分寸。
像是剛才的事,趙客最起碼能給一句定心的話,哪裡會是這樣不當回事的态度?
貓膩,肯定有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