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接風
王峥應是從袁州出發的時候,就給豫州州府謝大人去過信,如今才有這樣周全的安排。
素來都是王峥的黑面侍衛傳信,這次終于遣了個漂亮的丫鬟過來。
是來隻會一聲先前長臨提了一嘴的接風宴已經備好碗筷可以開席了,又規矩地等在門口,要替姜芷微一行引路。
臨走的時候妙芙又尋了把圓扇子交給徐熹。
“天氣又不熱,又未到蚊蟲多的時候,拿這個扇子做什麼?“徐熹将圓扇子來回看了遍,沒瞧出什麼稀奇的。
”總會有用處的。“妙芙學着姜芷微,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眼神。
三個執扇的女子,走在回廊之上,香風撲面,自成一景。
未到堂前,便聽到女子笑鬧的聲音,原是謝大人與他十六房姬妾。
他們一家子看起來是喜歡熱鬧的,坐在一起如同團在一起的花,各色的衣衫混在一起,全憑喜好,映在眼裡卻是有些紛亂了,格式香粉混在一起,又有些刺鼻子。
一般主人家宴請,不是什麼特别得場合便會同坐一桌,不僅是顯得親近,還容易攀些交情。
但謝大人家人口衆多,若是叫王峥與他七八個小妾一齊坐,像是唐僧遇見蜘蛛精一般,倒是不太莊重,如此便理所當然的分了桌。
接風宴擺在庭院之中,矮桌上擺着銀質的燭台,用來盛着香果的瓷碟透着一種蝦青色,瞧着釉色應是汝窯燒制的。
單是見這些不打緊的,便知謝敬仁巨富之名不虛傳,等陣兒就算真端出什麼龍肝鳳膽怕也不稀奇。
王峥正獨酌着,席上坐滿了,唯一空着的是他身邊的座位。
姜芷微并非是故意怠慢的,但見到王峥,便撐着一口氣執着扇子,施施然坐下。
像是她本就應該是戲曲中壓軸出場的腕兒。
謝大人與他的家眷坐在一側,王峥與姜芷微相鄰而坐,泾渭分明的。
他們一同在他人府上做客,隔得很近,卻又互不相望,更别說把酒言歡了。
謝敬仁是個略顯富态的中年人,蓄着胡須見不到嘴,約有五十來歲,與他的莺莺燕燕坐在一起,頗有些“雞立鶴群”的感覺。
“王将軍的這位夫人可叫人好等,瞧着将軍等到都在自己喝悶酒呢。”對面有人出聲調笑道。
“實在是謝大人這院子太過令人心怡,看得有些入神,便耽誤了些時間。”姜芷微搖着扇子,面上帶笑,也不提原是那丫鬟叫人叫的晚了。
幾乎是同時,王峥也開口:“等女人這種事情,想必是謝大人更有經驗吧?”
就算才不歡而散過,但也不讓人随意欺負姜芷微的,也不知他心裡到底在思忖些什麼。
隻是他們兩人似乎都是如此,不論如何吵嘴,就算是差點動起手來、就算氣到一時間不願見到對方的臉,都見不得對方有半點不好。
這種行為一般稱作護短,隻是沒人願意承認罷了。
“愚兄不才,但就等佳人這一項卻是有幾句說頭的。”
酒還未飲幾口,主人家便稱兄道弟的,一個糟老頭子偏擺出一副風流的模樣,像是在牡丹叢中踏花的老牛一般,叫人有點嚼不動碟子上的小鹹菜了。
謝大人就這一點心得與王峥來回說了幾句,又被不知道身邊哪伸出來的筷子殷勤地用香果堵住了嘴。
姬妾們圍在周圍,一圈又一圈的,坐的遠的連謝大人的衣角都難摸到。
這場面有些像是花樓的娘子們圍着一擲千金的豪客,總之是是養在深閨的小姐難以見到的。
而另一邊的氛圍卻大不相同,王将軍與姜夫人皆是正襟危坐,似是絲毫不為眼前的景象所動搖。
姜芷微的餘光瞟向王峥,那人面色如常地飲着酒,可他身後捧着酒壇子的不是熟悉的長臨而是個侍衛團中另外一個眼熟的。
熱菜由着穿的賞心悅目的侍女送上來,蝦青色的瓷碟兒是成套的,大小不一的裝着後廚燒好的菜肴,白蘿蔔被雕成花配着梅幹菜,深綠的碎蔥映着青色飄在油湯裡。
隻是着内容卻像是一般人家年節般豪華,大魚大肉的招待,怕少了些肥油就顯得怠慢,價值不菲又素雅的瓷盤中盛的卻是油亮亮的肉,與燕京城裡那種燙株小白菜又要用九隻雞煨湯的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
這位謝大人若是有造化做一回京官,定然也是會聞名整個燕京的,也不知是他先被那些講究的體面人折騰到不行,還是那些裝模作樣的世家會先被謝大人不拘一格的作風先氣倒。
總之這紅燒肉的糖色炒的不錯,氣味也是能勾起人肚裡的饞蟲的,許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翠玉配黃金,雅俗共賞了。
“吸溜”初次上任的婢女徐熹,忍不住發出饞嘴的聲音,妙芙皺着眉直拉她的袖子。
姜芷微見她饞的緊了,便将借着寬大袖子的遮掩順了盤酥肉下來,面上卻是一派平靜。
主仆二人也是有幾分默契在的,特别是在吃這一事上,妙芙更是比平時多了兩分聰明在。
小丫頭眼疾手快的接過瓷碟,小扇一掩,遠瞧這隻以為兩個婢女在咬耳朵,哪裡又能想到是捧着碟子在偷吃呢?
這種事情姜芷微當丫鬟的時候也做過,王峥是有幾分功夫在身上的,他們才算的上是真正配合無間,便是想偷吃花生米也不帶撒落在地。
但這個辦法也隻有執扇子的小丫頭才用得,像是長臨那樣的小厮再饞,都隻有幹看着的份。
“怎麼不見長臨?”
姜芷微原是問的身後的妙芙,卻聽站在王峥身後眼生的侍從答道:“将軍打了他闆子。”
中氣十足的,務必叫隔壁桌的人聽得清楚。
王峥事不關己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姜芷微垂下眼,不知在想什麼。
打闆子?
是因為讓她與王峥住的近挨打,還是讓她與王峥比鄰而坐而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