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一邊扭着肩膀一邊離開。
反反複複地折磨,反反複複地欺淩。
楊沛雲面如表情地在陳創的盛怒之下補完了文章,又饑腸辘辘地趕回了侯府。
回來用膳時,舅母皺眉問她:“這幾日不是聽隐之說在教你嗎?怎麼又被先生留下了?”
楊沛雲一愣,小聲回答:“是沛雲愚鈍,明日會盡早趕回來陪舅母用膳的。”
“我不是在說這個,”林若浮正準備說話,聞到了什麼般怔愣了一會,“你塗脂粉了?不是一貫不用那些?”
脂粉是回來路上被楊沛雲用來緊急蓋住臉上的淤痕用的,顴骨上一片青紫,她用了許多才勉強蓋住。
聞言楊沛雲慌亂地側過臉,遮掩道:“嗯…學院交到的朋友說這個味道好,我便試了試。”
林若浮放緩了神色:“是嗎,那要同朋友好好相處,平日沒事也可約着出去玩一玩。”
楊沛雲聽着舅母和善的囑托,雙眼一酸,用力咽下所有哽咽:“嗯。”
傍晚,本該是楊沛雲最幸福的時刻,但她如今明白,表兄再辛苦的教學到了明日天亮也隻會變成學院池水中的一抔土,一想到這,她便情緒低沉,更是抗拒了起來。
陸懷泉不是一次發現她走神了,手指叩擊桌面都快叩疼了,他難免有些氣惱:“今日是怎麼了?這麼魂不守舍的。”
楊沛雲沒有擡眼望他,隻是垂着眼眸小聲道:“兄長,沛雲有些累了,不然這幾日先停一停吧。”
停一停?
陸懷泉氣得想笑,他上前扼住小姑娘的下巴,将人臉擡起來:“為什麼累?不是說同我一起學習最開心了嗎?這般容易疲倦往後你……”
他的聲音猛地頓住了。
楊沛雲準備好了承受他的斥責和怒火,她雖害怕,卻也甯願陸懷泉今夜沖她發一頓火,也不要他再浪費自己的時間陪自己做這些無用功了。
她心裡都知道的,陸懷泉為了能守承諾按時回府,再抽出時間教導自己,他将自己的時間一縮再縮,就連中間緩神放松的時間都去了。
一想到他這般疲累,到最終成果卻猶如石沉大海,楊沛雲便止不住為他心疼。
就算罵死自己,厭棄自己,怎麼樣都好,她有些破罐破摔地想,總之不要再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她這裡了。
她……她一點也不值得!
還未等她接着說話,陸懷泉指腹用力按在她臉上,一陣刺痛讓她輕蹙眉頭。
“我還沒來得及問你,”他的聲音忽然平淡下來,“你這幾日在學院如何?”
楊沛雲心頭怦怦直跳:“什,什麼意思?”
陸懷泉撚了撚她臉上厚膩的脂粉,隐隐窺見不協調的顔色,他卻什麼都沒說,隻是默默松了手:“别想偷懶,繼續寫。”
明明是自己提出的暫停要求,但聽到陸懷泉沒有同意後,她卻也是松了一口氣。
夜幕降臨,結束的時候,陸懷泉正準備離開,卻被楊沛雲喊住。
“長兄。”
陸懷泉回身,見小姑娘站在亭下,夜風帶起她發間的緞帶,藤蘿陰影遮蔽住那雙明亮的眼睛,讓他看不真切。
“如果沛雲犯了錯,長兄會原諒我嗎?”
聲音低迷,像在風中散成絲絲縷縷的冷霧,用頹靡與不安的情緒将陸懷泉包圍。
他有些被楊沛雲突兀顯露的情愫驚到,一時怔在了原地沒有接話。
沒一會兒,楊沛雲上前走了兩步,方才的那些糟糕情緒像被她留在了陰影中,重又恢複了正常,沖着陸懷泉莞爾一笑:“開玩笑的,長兄,晚安。”
說罷,便進門去了。
徒留陸懷泉一人站在原地,緩慢地皺起眉心。
*
深夜,陸懷泉處理着白日堆積的文書。
這幾日因輔導楊沛雲,使他本就不多的睡眠時間大幅縮水,不過再忙再累的情況他也經曆過,所以并沒有多少疲倦的意思。
青葉回來時,他手上動作不停:“查清楚了?”
“是,城南劉家的姑娘這幾日一直在針對楊姑娘,搶了她的文章才使得姑娘每日都被先生留堂重寫。”
陸懷泉停下手中的筆,眉眼深深冷意:“光祿寺署正那個劉家?”
“是。”
“區區一個署正家的人,不會敢與侯府作對,”陸懷泉捏了捏鼻梁,“說罷,指使之人是誰。”
青葉頓了頓,才小聲彙報:“是,是林瓊芳林表姑娘……”
陸懷泉早便隐隐有了猜測,聞言輕笑一聲。
“還是不記打啊。”
他靜默了一會,無邊的郁氣與怒火無處發洩,他難耐地皺眉,冷聲:“陸忻川那蠢貨這幾日都死哪去了?”
青葉面無表情道:“前幾日被公子您威、哦不激勵過後,這些日子二公子發憤讀書,據二房的人說連飯時常都趕不上吃,表姑娘那邊隻剛開學那日問了情況,後續就沒再關注了。”
他看着自家公子愈發難看的神色,不免在心底埋怨,現在知道着急了,當初将二公子從表姑娘身邊趕走時,不是十分自信能料理好她一切事宜嗎。
但終歸還是要為主子着想,畢竟陸懷泉的表情一點點變得陰鸷危險了起來,青葉欲言又止:“劉家那邊需要屬下去解決嗎?”
陸懷泉一手支着臉,一手在桌上随意地敲着。
他想到方才,楊沛雲情緒糟糕,下意思向自己問詢,讨要安全感的模樣。
“先不管,”他聲音清淺,“看看她什麼時候會先開口。”
率先開口……朝自己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