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安傻眼了,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方主任對鄭桦招手:“快拿過來給我們看看啊!”
鄭桦又蹬蹬蹬地跑了回來。
方主任接過她手上的膠體,嘴角都飛起來了:“周總,這絕對是突破啊!”
周慎辭低眼掃視片刻,依舊是倨傲的模樣。
“這也隻能說明它有防彈功能罷了。”他說,“具體是多少等級,性能如何,是否能實現量産,還未可知。”
“我會上交一份實驗報告。”楚言答道。
“嗯。”周慎辭淡淡道,“再寫一份檢查,寫完發我郵箱。”
楚言一怔,明亮的眸子閃過幾絲疑惑。
周慎辭懶散地轉動着金屬腕表,說話神情那般漫不經心:“君杉是軍事化管理,我還未首肯,你卻擅自開始實驗,不是逾矩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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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小意外很快落幕。
但特裝實驗部的辦公室裡窸窸窣窣的讨論聲卻此起彼伏。
“方主任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不是說和大老闆去青海基地了嗎?”
“誰知道啊!還有那位,他怎麼也來了?平常一年半載都見不到的呐!”
……
楚言左耳進右耳出地聽着,默默打開了電腦。
她一邊準備記錄報告,一邊琢磨着該上哪兒去找檢讨書的模闆。
正思索着,卻忽然聽到有人在小小聲地喊她。
“哎,小楚。”
楚言聞聲擡眸。
原來是隔壁工位的鄭桦越過隔闆,敲了敲她的電腦桌。
“小楚,你沒事吧?”她語氣充滿了關心。
楚言簡單笑笑:“沒事。”
鄭桦拍拍楚言的肩膀,安慰道:“孟子安他們說的話你千萬别放心上,周總一發話,他們全都蔫了!”
她眉峰輕挑了下,粗略環視了一圈。
楚言确實不在意孟子安,但鄭桦這麼一說,她的腦海裡突然冒出另一個問題。
于是她問:“對了,有件事兒我不太明白,我之前看過君杉組織架構圖,怎麼沒見過那位周總的名字?”
要是知道他在,楚言肯定不會來君衫。
提到自家總裁,鄭桦語氣裡滿是崇拜:“周總是三年前收購的研究所,現在可是背後的實際掌權人。”
楚言不解:“君杉是北方集團旗下的研究所,可周總不是ISG集團的總裁嗎?”
鄭桦繼續解釋:“是的呀,但他同時也是北方集團的外部董事呀,厲害吧?”
楚言恍然大悟。
這些外人眼裡高不可攀的身份疊加在他的身上倒也合理。
原來是他的商業版圖擴張了,隻是她不知道而已。
鄭桦這時又湊近了幾分,道:“不過你也别怕周總,他一般都在總部辦公,很偶爾才會來研究所,平常見不到嗒。”
“那挺好的。”楚言不假思索地應了一句。
眼不見心不煩,她倒是圖了個清淨。
鄭桦沒聽出她話裡别的意思,隻當是打工人天生怕領導罷了。
到了下班的時候,楚言隻寫完了實驗報告,檢查還隻字未動。
她伸了個懶腰,準備去茶水間接杯水,回來再繼續寫。
可就在這時,她的手機卻震了起來。
楚言一看,立刻接起了電話。
“喂,您好?”
電話那頭背景音有些嘈雜,說話人似乎在用手捂着聽筒,盡力傳遞信息:“是楚祎念小朋友的媽媽嗎?你什麼時候來接你家孩子啊?”
楚言微頓,而後壓低了聲音:“我是,但現在才5點15分,上次你們的工作人員告訴我,日托班6點才放學的呀?”
托班老師歎了口氣,道:“确實是6點,但是你家小朋友一個小時前就開始說想媽媽了。”
說着,又傳來扒拉電話的噪聲,托班老師似乎在妥協:“好好好,給念念小朋友講電話。”
接着,一個稚嫩的聲音就傳到了楚言的耳朵裡——
“媽咪,你什麼時候來接我呀?”
這是她的女兒楚祎念,是上天送給她的小天使。
時至今日,楚言依稀記得那年她看着血檢報告上“孕六周”的字眼,差點兒尖叫出聲。
無人知道她輾轉了多少個夜晚,又看了多少次黎明的天空。
最終,她決定要将念念帶來這個世界上。
她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更是她在世上的唯一。
楚言聽到念念說話,剛才還定着的神思立刻浮動起來。
“念念,媽媽再過半小時……”
念念似是有點委屈:“可是媽咪你答應了今天會早點來接念念的。老師說,要說到做到,不能騙人的……”
托班老師也附和:“是呀是呀,楚女士你還是快來接孩子吧。”
楚言大概能想象到念念鬧騰的樣子,無奈地笑了一下,溫聲哄道:“那念念乖一點,媽媽馬上就來,好不好?”
念念軟軟地應了一聲:“好~念念等媽咪~”
許是上了一天班她也十分思念小家夥,挂斷電話之後,楚言的心不可避免地焦急起來。
她找到方主任,将報告遞交給他,十分不好意思地和他解釋:“方主任,抱歉。我隻來得及完成實驗的數據分析。我今晚要陪家人,想問問能否讓我把檢讨帶回家寫,明天再補交,可以嗎?”
方主任擺擺手,道:“檢查不急的,你回家去吧。”
楚言立刻道謝:“謝謝方主任!”
接着,她回到工位收拾好東西,便背着包離開了。
方主任摩搓着下巴,心想,這楚工的父母不是遠在蘇城嗎?難道是二老不辭萬裡來看她了?
他一邊想,一邊拿出鑰匙準備鎖門。
可他剛走到門口,卻看到了周慎辭。
方主任一愣,趕緊打招呼:“周總好。”
周慎辭微微颔首:“嗯。”
“請問,”方主任小心發問,“您有什麼指示嗎?”
周慎辭沒有要進去的意思,隻是問:“楚工程師呢?”
方主任道:“哦,我剛剛讓她回去了,說是晚上要陪家人。”
周慎辭冷若冰山的臉又沉了幾分。
“檢讨在哪?”
方主任捏了一把冷汗:“呃,她、她沒寫呢。”
接着,為了表示不是毫無成果,他又補充,“但她把實驗報告寫完了,您要看看嗎?”
“拿來。”周慎辭言簡意赅。
方主任趕緊去取。
“這是報告,”他畢恭畢敬地送到周慎辭面前,又謹慎詢問,“需要我把楚工程師叫回來寫檢查嗎?”
周慎辭抽走報告,丢下二字:“不用。”
然後便揚長而去。
方主任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撓頭納悶兒,幹了半輩子,還是頭一次見着大老闆親自下基層追着要檢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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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濃,盞盞燈火逐一熄滅,但總有微光長明。
也有不能入寐的人守着那點點星光——
遠檀書院的某棟别墅内。
客廳裡沒有開燈,走廊裡壁燈的柔光透過來,顯得更加冷清。
周慎辭倚在沙發上,骨節分明的手指夾着根煙,手機貼在耳畔,微微蹙起的眉頭仿佛在訴說着他的心情不佳。
“周總,”聽筒裡傳來韓秘書聲音,“最後一件事想找您确認的是,關于楚小姐的入職審核……”
周慎辭半阖着眼,吸了一口煙,而後緩緩吐出,白霧氤氲,模糊了他鋒銳的輪廓。
“沒别的事兒就挂了吧。”
韓秘書會意,一般來說,這就代表老大也懶得管,隻是要擺個态度而已。
于是,他說:“好的,我知道了,那祝您晚安。”
“嗯。”周慎辭沉沉地應了一聲。
然後幹淨利索地結束了通話。
月光愈發明亮,在落地窗前投下隐隐綽綽的樹影,又無聲無息地灑了滿地的碎銀。
他将煙頭撚滅,靜默地坐了一會兒,然後打開了放在茶幾上的筆記本電腦。
屏幕亮着悠悠的藍光,是上個星期韓秘書發給他的一封郵件——
【周總,君杉研究所人力總監林月容提交了2018年特殊人才招聘的申請,請您過目。】
郵件裡有份PDF附件,姓名那一欄裡清清楚楚寫着“楚言”二字,而文件的末尾,是周慎辭筆力勁挺的親筆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