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窗外隻餘一兩家燈火點綴黑暗。
許冠甯踮腳趴在陽台邊上,透過花盆間隙直直看向大院門口。
歐煥蓮打了個哈欠,歪靠在客廳門口說:“到點睡覺了,你爸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
許冠甯不依,盯着遠處靜谧漆黑的鐵栅門說:“可是我還沒有和爸爸說今天當老虎的事。”
“你爸今晚陪人喝酒,回來也是醉貓一個,聽不到你說話。”歐煥蓮哈欠連連,抹掉眼角的淚珠哄道:“乖,明天再和他說......”
“轟隆隆!”摩托車的聲音打斷她說話,遠處車頭燈打在鐵門上,照亮一片天地。
門衛張伯拎着手電筒出現在那片光亮裡,和人交談兩句随即拉開大鐵門放行。
熟悉的紅頭盔映入眼簾,許冠甯激動得叫出來:“是爸爸!”
歐煥蓮這時也在陽台邊上,看車上有兩個人,習以為常地開口:“你瞧瞧,肯定又是你二姑丈送他回來的。”
二姑子夫妻倆在東昇酒樓參了些份額,還是許東昇的左右臂膀,平日但凡酒局多數是陳林陪同。許東昇除非是醉的不輕,要不然不會讓人送他回來。
領會到這層意思,許冠甯失落地看着恢複甯靜的大門。
樓下摩托車轟鳴聲消散,轉而樓道裡傳出重重的腳步聲。
不消片刻,門鈴響起的同時還有沙啞的嗓音透過綠色鐵門傳來:“大嫂,我是陳林。昇哥被灌倒了,我送他回來。”
許冠甯快速扒住雕花門欄往外看,回頭說:“媽媽,真的是二姑丈!”
陳林笑道:“甯甯還沒睡覺呀。”
歐煥蓮這才踱步過去把防盜鍊放下來,掏出鑰匙開鎖推門,抱歉道:“陳林,又麻煩你多跑一趟,把人給我吧。”
陳林避開她的手,撐住東倒西歪的許東昇說:“今晚法院那幫人裡來了個酒鬼,連大姐夫的面子也不給偏要和昇哥鬥酒。他現在連站都站不穩,還是我馱他進屋吧。”
“哎,你多走兩步把他送進去吧。”走廊寬度勉強容納兩個大男人通過,歐煥蓮識趣地讓開空間不再客套。
陳林把人放倒在客廳的長椅上,抹了把脖子上的汗說:“大嫂,昇哥交給你了。”
歐煥蓮從飯廳捧着杯溫水放在桌面,說:“喝杯茶,坐坐緩口氣。”
“西月在大門口那等着我,就不坐了。”
陳林“咕咚咕咚”一口氣把水喝清光,放下杯子往門口走去。
歐煥蓮追着把人送到門口,詫異道:“西月?那冬冬自己一個人在家能行嗎?”
“有人陪着他,西月才放心去的。”陳林語匆匆回了句語焉不詳的話,人就往樓下“咚咚咚”地跑。
“往常也不見跑成這樣,看來還挺着急西月啊。”
歐煥蓮邊鎖門邊偷笑,轉身回到屋裡看見許冠甯兩手抓着許東昇的頭搖來搖去,嘴上還念叨着:“你快醒醒!”
她沒好氣道:“你爸現在是喝醉了,再被你晃下去估計要成腦震蕩。
“爸爸聽不見我說話!”許冠甯急得上手準備去掀許東昇的眼皮。
許東昇突然一個鯉魚打挺,捂着嘴巴箭步沖向房間裡的浴室。
“你該睡覺了。”歐煥蓮說着走到儲藏櫃前翻找茶葉罐,嘀咕道:“到底是普洱還是鐵觀音解酒管用?兩個一起泡試試?”
許冠甯觑着歐煥蓮的背影,後背貼上牆壁迅速摸進主卧。腳步停在浴室門口,探頭探腦地問道:“爸爸,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許東昇渾身無力地趴在馬桶邊緣,聞言别過臉說:“爸爸吐得很惡心,你不要過來。”
許冠甯搖搖頭,邊走近邊說:“我不嫌棄你惡心。和你說哦,我今天當大老虎了!”
許東昇心裡頓時一陣暖流湧動,趕緊把馬桶沖幹淨說:“爸爸沒......”
“呀!”許冠甯打斷他的話,盯着馬桶說:“爸爸,我沒看見。你再吐一個我看看。”
許東昇:“......”
“現在幾點了,還跑來找你爸說話。”歐煥蓮聲音逐漸靠近,最後叉腰站在許冠甯面前:“明天喊不起來,我就打你屁股!”
“嗷!曾老師說明天去遊戲室玩,我不能遲到!”許冠甯雙手捂緊無辜的屁股,快速竄逃回自己的房間。
***
幼兒園遊戲室占據整棟教學樓的一樓,開闊的空間用半人高的彩色定制木闆隔開幾個功能分區。有醫院、學校、市場、汽車站等,俨然是一個微型社區。
‘醫院’裡,許冠甯正拿着聽診器在陳寶言肚子上掃來掃去,随之嚴肅道:“你的肚子生病了,要打針。”
“啊!我不要打針!”眼看她轉身拿出足足有手臂粗的玩具針筒,陳寶言害怕地從凳子上蹦起。
其他小朋友抱成團在瑟瑟發抖,擔心下一個‘挨針的病人’是自己。
許冠甯舉着針筒逐步靠近,嘴裡循循善誘道:“我媽媽說,不對。我現在是醫生,你是病人要聽我的話。”
“我不當病人了!”陳寶言搖了搖頭,轉身就跑出去。眼看第一隻‘白老鼠’逃走,其他人也紛紛逃離‘醫院’。
許冠甯舉着針筒追出去,喊道:“你們快回來,病人不能亂跑!”
“滴滴滴!”秦劭烨開着輛小汽車朝她駛來。
許冠甯吓得跳開,闆着小臉兇道:“你不遵守交通,讓曾老師沒收你的車!”
“是你闖紅燈!”秦劭烨兩腳撐地,往車框外一指。
許冠甯擡頭看去,負責交通信号燈的同學正舉着紅色紅旗站在出發點。嘴硬道:“反正你的車都是用腳滑的,看見有人你還滑過來就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