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李家綢緞莊的老夫人上前扯了黃老夫人的手,将人從頭到腳仔仔細細打量一番,嘴裡忍不住啧啧稱奇。
“喲,老太太這些日子不見可是悄悄尋了仙人的靈丹妙藥了?瞧這紅光滿面的模樣可真是年輕了二三十歲不止。”
黃老夫人也不示弱,瞪她一眼,指着她回嘴道:“你們瞧這老貨倒是越發牙尖嘴利了?”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兼有幾個年輕媳婦們插科打诨,一衆夫人太太們笑作一團。
玉婵應邀來黃家吃席,被李嬷嬷安排坐在一堆素不相識的年輕姑娘中,頗有些不自在。
等到人都來齊了,黃老夫人這才叫李嬷嬷将玉婵請到跟兒前。
玉婵還以為老夫人是見客給累着了找她瞧瞧,上前伸出一隻手要替她把脈:“您哪裡不舒服?”
老太太皺着眉一臉嫌棄地将她從頭到腳上下打量一通,沒好氣道:“我好得很,倒是你,怎麼不穿我叫李嬷嬷給你備的那身兒衣裳?首飾也不戴,怎麼?瞧不上?”
玉婵今日穿的是件半新不舊的藕粉色裙衫,頭上也隻照舊簪了兩朵海棠樣式的絹花。
而老太太命人給她準備的衣裳那是一套石榴紅的蹙金團花紋的繡衣羅裙,首飾則是一套赤金鑲紅寶石的頭面。
她是來吃席的又不是來搶親的,那樣高調的打扮着實有些喧賓奪主。
玉婵無奈地笑笑:“您若是沒什麼不适,我便回去了。”
老太太雙眼一瞪,一把抓起她的手,不容置疑道:“走什麼走?好好待着!”
言罷忽而起身看向衆人道:“諸位有所不知,我這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婆子能恢複成如今這樣兒全仰仗了這丫頭悉心照料。說這丫頭是我老婆子的救命恩人也不為過。”
此言一出,衆人紛紛停杯投箸将視線調轉到那小女子身上。
玉婵一臉驚詫地看向黃老夫人,心裡莫名有些慌亂,就聽她繼續道:“今日正好請諸位在此做個見證,我老婆子從此認下這鄒家丫頭為義女。”
底下一片嘩然,紛紛開始向黃大夫人吳氏打聽這衣着樸素的小女子到底是什麼身份。
吳氏也是一臉尴尬,老太太要收鄒二姑娘為義女的事兒,她也是才知道的。
不過有了前次的教訓,她算是徹底弄明白了,在這個家裡兒子還小,混蛋丈夫是靠不住的,唯有老太太才是她的靠山。
她是決計不敢再做得罪靠山的事兒了,隻耐着性子好聲好氣同人解釋:“她便是夔州赫赫有名的濟世堂鄒家的傳人,您可别看她年紀小,那一手妙手回春的醫術不比那些老大夫差。要不那京城回來的王禦醫都治不好的病,怎麼就叫她治好了呢?”
此前黃二爺數次登門向王禦醫為母親求藥之事并不是什麼秘密,夫人們紛紛點頭,這下看玉婵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
見她容顔秀美,娴靜婉約,饒是衣着樸素了些,往後有了黃家這尊大佛做靠山,金山銀山那還不是招招手就來了
要不是看她長發高挽,顯然已是嫁作人婦的模樣,都想上前替自家子侄攀一門好親事了。
而玉婵本人也是猝不及防被老太太“擺了一道”,一時沒回過味兒來愣在了原地。
老太太年紀都能當她的祖母了,她怎麼就成了人家義女?
李嬷嬷見狀忙捧着一隻沉甸甸的彩漆描金鑲寶首飾盒上前朝玉婵福了福身:“奴婢給姑娘道喜,這是老夫人特意為姑娘準備的謝禮,請姑娘收下吧。”
玉婵看了一眼那珠光寶氣的首飾盒子,一時有些語塞。
心裡有些埋怨老太太不提前知會她一聲便将她架到了火上,可念在老太太也是一片好心,且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實在不好拂了她的臉面,隻能硬着頭皮頂着衆人豔羨的目光先接過老太太的厚禮,認下老太太這位義母。
老太太滿意點頭,命人去前院叫來黃大爺、二爺、志高、天寶幾個,又當着衆人的面兒叫他們見見自己剛認下的幹閨女。
玉婵想說不必,卻頂不住老太太一再堅持。
黃大爺眼角抽了抽,在心裡咆哮了一番,這老太太這是鬧哪出哇?
他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屁股蛋,垂着頭咬着牙喚了這比自家閨女年紀還小的丫頭一聲“小妹”。
黃二爺倒似不怎麼意外,也全不在意眼前這女子搶了自己風頭,歡歡喜喜上前拍着胸脯道:“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小妹若有什麼難處派個人知會一聲,我這個做兄長的義不容辭。”
黃大公子也有些懵呀,從前自己在酒樓裡調戲過的小女子怎麼搖身一變就成了自家小姑了?
黃小公子咬着手指頭沉思,自己管和姐兒的阿姊叫小姑,往後見了和姐兒那豈不是也要喚一聲小小姑了。
玉婵一臉窘迫地接受着黃家衆人的示好再一一還禮。
今日黃家擺的這場宴席,幾乎人人都以為是為了慶賀黃二爺高升,誰承想竟成了黃老太太認幹閨女的酒席了。
等到客人都散了,老太太意味深長地瞧了李嬷嬷一眼,沒有理會自己剛認下的幹閨女,自己個兒帶着丫鬟一溜煙兒地回屋去了。
李嬷嬷立刻會意,将玉婵叫到跟前,真心誠意地為老太太自作主張的行為緻了歉。
“老太太她沒有提前告知姑娘,實則是害怕您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