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容易死了,豈不便宜他了?”
韓休如夢初醒,握在朱貴頸側的手略松了松,咔的一聲,卸掉了他的下巴,朱貴當即痛得昏死了過去。
韓休手底下的十名錦衣衛立馬上前清理戰場,拿繩索将那朱貴捆了起來。
魏襄将孩子交還到驚魂未定的父母手中,揉了揉左肩,不緊不慢地踱步上前往那朱貴身上踹了一腳。
“人就交給你了,韓指揮使。相信你們錦衣衛自有一百種折磨人的法子從他口中套出實話。”
韓休收刀入鞘,朝魏襄拱了拱手。
“今夜的事多謝!”
方才他被那朱貴三言兩語激怒,險些不管不顧殺死他,若非魏襄出言提醒,恐已鑄成大錯。
魏襄瞥他一眼,揚唇淺笑。
“哪裡哪裡,你我皆奉命行事,幫你就是幫我自己。”
說完便大步流星地往門外走去,經過他身側時頓住腳步,用僅二人可聞的聲音道:“沒想到你堂堂錦衣衛指揮使,殺人不眨眼的活閻王,竟還有這樣的死穴。下回,可别再讓人抓住把柄。”
一夜雨狂風驟,濃雲散去,東方露白,耳畔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玉婵睜開眼,透過垂落的青紗帳瞥見屋角懸挂衣物的架子前立着一道高大颀長的身影。
熹微晨光之下,他剝開染了血的中衣,露出精瘦的上半身,以及左肩處被刀刃劃開的一條三寸長的傷口。
他将染血的中衣随手一團扔在了腳下,心中暗罵了一句,伸手去摸背上的傷口。
“别動!”
魏襄回頭,見她不知何時下了床,身上隻着了件丁香色的單衣,腳下趿着雙繡蓮花的軟底繡鞋,手裡托着一盞燈向他走來,如緞般的發垂至腰間,烏黑的發勾勒出盈白的面龐,
他隻覺得一時有些挪不開眼,那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了自己的心尖上,有些心虛地垂下頭摸了摸鼻尖。
“你……你醒了,抱歉,回來遲了。”
很快她便來到了他的身後,手指推着他轉身,視線落在他肩上。
“怎麼受的傷?”
魏襄抿了抿唇:“哦,也沒什麼,就是回來的路上遇見幾個小毛賊,随意過了幾招。”
玉婵看他一眼,這人身手她早見識過,區區幾個小毛賊豈能傷他?
不過他不願說,她自是不會追問,隻平靜道:“傷口有些長,血還未止住,需要縫合。可……沒有麻沸散,你能受得住嗎?”
魏襄點頭,視線輕飄飄地從她微微散開的衣襟處掃過,揚唇一笑。
“針穿皮肉之苦,别人來做,我自是受不住。可娘子妙手回春,我甘之如饴,自是受得住。”
玉婵見他還有工夫耍嘴皮子,也沒同他啰嗦,将人按回榻上,默默開箱取了針線剪子一應器具,點亮屋内的所有燈盞,開始聚精會神為他縫合傷口。
整個過程隻持續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從始至終他都一聲不吭地側身背對着她,一根手指頭都未曾動彈一下。
最後一針縫完,玉婵小心翼翼絞斷線頭,敷上一層傷藥,用白布包紮好,側頭看他。
隻見他面色慘白,額上青筋暴起,整個人汗透得如同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
玉婵被他的這副模樣吓了一跳:“你……沒事吧?”
方才見他一動未動,還以為他受得住……
他睜開一雙浮着淡淡血絲的眸子,玩味似的看向她。
“早知娘子的手藝這樣好,就該叫你在我背上繡出朵花兒來才是。”
玉婵瞪他一眼,起身要走,被他一隻手鉗住,将頭靠在了她的肩上。
“昨夜,娘子……一直在等我?”
玉婵急急反駁:“沒有,隻是昨夜雨聲太大,沒能睡得安穩。”
魏襄瞥了眼虛掩着的門和桌上燃得隻剩下一小截的燭,唇角忍不住上揚。
“怪我不好。别走……疼,讓我靠一靠。”
他嗅着她發間幽幽的香氣,呼吸變得有些淩亂,溫熱的鼻息一下一下噴灑在她的頸側。
他上半身隻松松地披了一件薄薄的中衣,胸口還敞開着,幾乎要貼到她的背脊。
咚咚咚咚,沉而有力的心跳幾乎要沖破人的胸腔。
玉婵繃着身子坐在榻前,垂頭瞥了眼圈在腰上的那條精壯的胳膊,面頰浮起滾滾熱浪,一股酥酥麻麻之感蹿上背脊。
不知過了多久,身側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她微微側頭看向他沉睡的側臉。
他的發絲尚帶着微微的潮氣,濃密的眼睫下英挺的鼻,微微上揚的唇角,左側鼻梁上有一顆小小的痣。
他的确稱得上是一個頂好看的男子,就連睡着的樣子也是好看的。
她笑了笑,手指不由自主地擡起,輕輕點在了他那顆小痣上。
他的眼睫微微顫動了一下,那雙勾人的鳳眸好似下一瞬就要睜開。
她的胸口處一陣猛地跳動,好在虛驚一場,他并沒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