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興安七年、隋元初四年四月,魏楊太後于永甯宮中病逝。
雖然楊氏逆賊叛逃去江東稱帝,曹壬給楊太後的一應用度卻從未減少,對楊氏留在北方的女眷也不曾追究。
楊氏一族叛逃時,瑤光長公主在城外别院閉門不出,并未随楊三郎去荊州。
長公主嫁給楊三郎後共生育三男一女,但兩男一女已夭折,活下來的兒子幼時高熱不止後成了傻子,如今已滿十三歲,卻隻有三四歲孩童的智力。
為此,楊三郎對長公主越來越嫌棄,以緻于起事時都不曾知會她,去荊州也隻帶走了侍妾和侍妾生的孩子們。
楊氏一族急匆匆逃去荊州,卻無一人去宮中接走楊皇後,楊皇後自知道楊憲在江東稱帝後就病了。
哪怕長公主常帶着外孫去宮裡看望,她也不曾振作起來,她常在長公主面前自責對不起女兒,對不起外孫。
楊太後臨終前交代遺言,因無臉與先帝合葬,想回楊氏祖墳,長公主便按遺言把楊太後葬入了楊氏祖墳。
一同葬回去的還有前太子妃,前太子妃在楊氏未起事前嫁給趙郡李氏的四郎君續弦。
楊氏起事失敗後,趙郡李氏想把前她交給朝廷處置,她素來性格剛烈,知道後懸梁自盡了。
她曾是最令楊蓁蓁驕傲自豪的姐姐,也曾是楊蓁蓁的童年噩夢,她的優秀成了母親不斷鞭策楊蓁蓁的理由。
這次長公主和楊蓁蓁一起把她葬回楊氏祖墳,也算讓她找到最終的歸宿。
女醫署的女童已經慢慢長大,除了洛陽,陸萸在冀州、雍州、徐州、幽州開了女醫署分館,那些已經可以随醫官出診的女童則被分去了這些地方。
一些确實無學醫天賦的孩子,則被分去了她去年創辦的紡織廠,還有一些被分去了謝氏莊園的造紙坊和印刷廠。
這兩年内亂後又與鮮卑開戰,送來女醫署的孩子越來越多,但最後都被陸萸妥善安排了。
北境戰事結束後,曹壬讓朝廷在洛陽城外東北角的位置建了一座烈士陵園,烈士陵園正中,在松柏的環抱中聳立着一座十幾米高的紀念碑。
而在紀念碑周圍,按戰事發生地,樹立有無數個刻有烈士姓名的墓碑。
烈士陵園完工之日,曹壬讓白馬寺衆僧人為紀念碑上的烈士們誦經超度,并昭告天下,凡想要祭奠烈士者,皆可前往烈士陵園祭奠。
大魏的烈士陵園一經昭告天下,随楊氏南渡的西郊大營的兵将就有幾千人偷偷逃回了北方。
這些去而複返的叛軍,曹壬沒有拒絕,隻是把他們打亂後,重新收編去了不同的軍營,一些威望甚高且不服管教的将領去到新的軍營後被偷偷處決了。
随着曹晖一日日長大,大魏的朝廷也如初春的太陽,成長得越來越好。
魏興安八年,隋元初五年八月,隋開國皇帝楊憲終于走完最後時光。
五年的時間,大隋并沒有他預想中那樣蒸蒸日上,更沒有強大起來,反而如自己走向暮年一般慢慢走向了衰落。
早已疲憊不堪的他看着愈演愈烈的黨争,看着朝臣們沉迷于服用仙散,看着三個兒子為争太子之位明争暗鬥,面對即将來臨的死亡時,他反而覺得是一種解脫。
哪怕有朝臣無數次向他舉薦名動江東的天師教仙長,他亦不想繼續苟延殘喘。
他覺得做皇帝太累了,他隻想好好休息,哪怕一睡後永遠不會醒來。
他想,北伐注定無望,或許在死後可以魂歸故裡。
在生命的最後,他把楊三郎喊到床前,“你沒有章兒手中的兵權,亦沒有充兒聰慧,我走後,你就讓章兒給你封個親王去廣州吧。”
“所以,父皇是想讓長兄繼承您的皇位嗎?”
楊三郎怎麼都想不到,一直是他在悉心照顧父皇,也是他陪伴父皇的時間最久,父皇卻依然把皇位傳給了遠在荊州的長兄。
他心底不服,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眼中帶着不甘和狠厲。
楊憲的視線已經漸漸模糊,卻仍掙紮着用盡最後的力氣回,“你不是朱氏的對手,若讓你繼位,肯定,肯定”
他想說肯定不得善終,可最終沒能說出口。
楊三郎見楊憲徹底斷氣後,眼中的悲傷迅速散去,他擦了擦眼淚,起告訴訴楊憲的内侍秘不發喪,然後迅速讓人去找朱慎。
楊氏在江東建隋,為站穩腳跟,江東的世家都受到重要,除了張氏。
張氏女嫁給曹善為側妃後,與楊琇瑩争寵,導緻楊琇瑩一直無所出,楊氏至江東後便開始對張氏清算。
張氏被清算的時候,嫁給張興的朱琳終于回到了朱氏,此時的她早已沒有少女時的天真爛漫,一些隻想求得權勢。
于是,頗有姿色的她被朱慎送給了楊三郎,雖隻是侍妾,但楊三郎的正妻沒有渡江,所以這些年她被楊三郎寵得仿佛如正妻一般。
她知道楊三郎想要的是朱氏支持他為太子,而她所求隻是他成功繼位後,許她後位。
隋元初五年五月,楊三郎聯合朱氏發動政變,先假借楊憲的名義傳旨給楊章速回建邺。
楊章收到旨意,手下謀臣勸說他不要去,可他狂妄自大,認為兩個弟弟都是既無謀慮又無兵權,肯定不敢對他如何。
後來在謀臣的多番勸說下才帶着一萬将士順江而下,奈何才至建邺城幾裡外就遭遇了朱氏兵将的埋伏。
朱氏盤踞江東多年,水上作戰技術比楊氏兵将強,楊章的一萬兵馬瞬間被朱氏打得潰不成軍。
楊章迅速逃上岸後,帶着殘兵逃去建邺城,卻在剛入城門後,被站在城樓上的伏兵射殺。
伏兵口中喊着,“聽尚書令之命,射殺逆賊楊章。”
楊章至死都以為想要對他趕盡殺絕的人是尚書令楊充。
楊章被射殺後,宮中傳來皇帝的死訊,楊充聽到喪鐘忙從尚書台奔入皇宮,卻被楊三郎帶兵迅速包圍。
“二兄,我不知你竟如此狼子野心,父皇剛病逝,您竟将前來探病的大兄射殺在城門口,我如今要替父皇處決你這不忠不孝之人。”
楊三郎當着前來奔喪的朝臣的面,字字珠玑,不待楊充解釋一二,迅速将楊充射殺。
楊充的同黨見狀,慌亂不已。
楊三郎狠厲一笑,“衆卿不用驚慌,逆賊已伏誅,我不會秋後算賬,衆卿準備國喪吧。”
楊憲其實早就把傳位诏書拟好交給尚書台,可作為尚書令的楊充不想長兄繼位,所以一直壓着。
今日聽聞楊章被射殺時,他心情激動隻想着要即刻控制住皇宮,卻不曾想一直唯唯諾諾隻會拍馬屁的弟弟,竟然也有這般迅速且狠絕的手段。
楊憲駕崩後,楊三郎登基,封朱琳為後,改年号為隋元平元年,封朱慎為大司馬大将軍,鎮守荊州。
同年十二月,新帝楊三郎于宮中突然暴斃,皇後朱琳稱太後,扶幼子登基,改年号為元延,太後傳朱慎回朝,封其為攝政王。
大魏興安九年、隋元延元年六月,江東世家和北方世家為搶占資源,發生大規模内亂,部分曾經南渡的北方世家不堪内亂,從南方逃回北方。
同年十一月,世家内亂未停,天師教帶領百姓反抗世家,隋朝廷頓時進入一片混亂中。
大魏興安十年、隋元延二年,春三月,陸烈領八萬大軍攻打荊州,隋攝政王朱慎即刻趕回荊州迎戰。
誰知,戰事才持續半個月,江澈領四萬兵馬從逍遙津入江東,江東的世家本就是牆頭草,除了朱氏留在建邺的兵馬,無任何世家抵抗。
和當年收複孫吳一樣,朱慎還在荊州苦苦應敵,身後的朱琳和新帝早已攜江東世家開城門迎接江澈的兵馬入建邺城。
朱慎聽說隋帝已投降時,突然想起了兒時讀到陸抗的兒子們帶兵頑強抵抗敵軍那段曆史時,父親和他說過的話。
父親和他說,“陸氏就是愚忠,孫吳氣數已盡,并不值得陸氏繼續效忠。”
如今,大隋的氣數已盡,他苦苦抵抗的意義又在哪裡呢?
又過半月,傳來廣州牧投降的消息,朱慎終于放棄抵抗。
荊州大捷後,陸烈領兵回北方,陸純則接收了荊州。
昔年好友再次相見,竟然是在這樣的場合下。
朱慎曾領兵追殺北上的陸氏族人,若非陸氏早有準備,江那邊又有定北侯帶兵接應,恐怕陸、魏、姚三家的人都要慘死朱慎手中。
所以陸純對朱慎早無當年的情誼,他親自帶人抓捕朱慎,也隻是念在當年陸萸在華彩閣出事時,朱慎沒有把他的去向透露分毫。
朱慎知道成王敗寇,所以被鎖拿時沒有做出反抗。
“你沒有話與我說嗎”他問陸純。
“沒有!”陸純冷冷地回。
“可我有話說,讓他們都退下”
陸純的屬下不想離去,朱慎接着開口,“謝洐在我手中”
陸純聞言,眼中瞳孔一震,忙讓兵将們都退了出去。
他眼神冷冽地看着朱慎,“你想做什麼?”
“我想見謝皇後”朱慎見陸純的表情便猜到自己賭對了。
“你休想!”陸純立即出聲拒絕。
“你沒資格替謝皇後拒絕”朱慎說這話時嘴角帶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