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萸以往在洛陽時,除了和沈氏兄妹遊洛河那次,為方便做事都是着男裝,今日也是為了和楊蓁蓁相見,才特意換回女裝。
今日這套是前陣去江夏的時候大伯母姚氏為她新裁的,内裡打底的是白色交領襦,外着紅色未央錦繡金色茱萸紋的交領襦,另加一層薄霧白紗交領襦,下裙是菱紋紅白間色十六片破裙。
整套衣裙的色調紅豔卻不張揚,金色茱萸繡和紅色未央錦在陸萸行走時與下裙的紅白間色互相呼應,每走一步就像有一朵花在綻放。
曹壬就這樣站在大棗樹下看呆了,直至陸萸走至跟前喚了他幾次,他才回過神。
陸萸笑着打趣:“君期是傻子嗎?棗子砸頭上都沒發現。”
曹壬猛的紅了臉,伸手不甚在意的揉了揉頭頂,才傻傻地笑回:“今日的阿萸格外好看。”
這回輪到陸萸鬧了個大紅臉,她從未在他面前如此盛裝,也從未聽他誇過自己好看,心裡好似突然有一隻小鹿跑了起來。
為掩飾,她撇撇嘴佯裝生氣道:“你的意思是說我以往不好看?”
言畢,不等曹壬回過神來,扭頭小跑着上了居住的小樓。
曹壬哪裡知道她的小心思,隻當她真生氣了,忙追了上去。
“噔噔噔噔”聽到曹壬上樓梯時那焦急的腳步聲,陸萸忍不住趴在書案上笑出聲來。
曹壬進屋見到陸萸笑得眼淚都快飛出來了,才松了口氣,在她面前坐下,笑道:“阿萸不生氣便好。”
陸萸用手帕擦擦眼角的淚,笑問:“我若真生氣了,你當如何?”
“自是向你道歉,直至你消氣”曹壬認真道。
陸萸見他如此,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他如此認真作答的樣子與當年上巳節初見時一樣,一本正經,像個小老頭。
“罷了,我向來大方,今日便不與你計較,隻是你往後可不許誇别人好看”陸萸道。
曹壬聽了,愣了一瞬,立馬笑道:“都聽你的。”
見他像個呆頭鵝一樣保證着,陸萸又忍不住笑出聲來。
見她笑的開心,曹壬也跟着笑了起來,然後問:“你吃過饴糖了嗎?味道如何?”
“味道極好,我還留着一半打算慢慢吃”陸萸答。
“你喜歡就好,待下月初一,我再給你買。”
但願下月初一,她還在洛陽,曹壬這般想着,便說了這話。
想到此次來書店的主要目的,他接着道:“我此番有一事想向阿萸坦白,隻盼着你聽了以後莫要惱我。”
陸萸聞之,收起臉上的笑,端正身子,問:“是何事,你先說來聽聽。”
曹壬忙從随身攜帶的竹筒中取出四卷畫,然後依次打開給陸萸看。
陸萸看過,疑惑的問:“這些都是你畫的?雖然我不懂作畫,但這畫真是畫的太好了,君期,我竟然不知你會作畫!”
她的眼中全是贊賞和驚歎。
“這是我畫的,也是一杆翁的畫”曹壬看着陸萸答。
聞言,陸萸先是怔了一瞬,然後猛的伸出手拉過他的衣袖,激動道:“所以,你就是一杆翁?”
曹壬點點頭。
得到确認,陸萸興奮得像個小孩,忙再次去看案上的畫,愛不釋手地拿起這幅看了看,又放下拿起另外一幅,她正愁找不到一杆翁的畫做書店的鎮店之寶,如今真是瞌睡遇上枕頭。
“你,不生我的氣嗎?”曹壬小心的問。
“生氣,我為何生氣?”陸萸忙着埋頭看畫。
她怎麼會生氣,有這幾幅畫,她已經能預見銀子在向自己招手了。
“氣我騙了你”曹壬低下頭答。
聽出他的語氣不對,陸萸這才擡頭看着他,認真道:“你那時候身體不好,作畫勞神費力,不告訴我真相才是對的,萬一我忍不住又讓你作畫,那我才是要後悔一輩子。”
她一開始不知他身體那麼差,難保不會因為财迷而慫恿他作畫,她見過長兄作畫,既費時間又費體力,這般想着,她止不住後怕。
她忙湊近曹壬,關切道:“這些畫,不是在你生病時候畫的吧?”
想不到她不但沒生氣,還如此關心自己,曹壬隻覺得心裡暖暖的,不自覺間,說話的語氣也異常溫柔:“這些皆是我皈依之後所畫,每當想起你,我就畫一幅。”
剃度後,他一直虔誠參佛苦讀經書,但每當月光灑入禅房之時,他就會想起她,因此不知不覺間畫了很多畫。
可惜,因怕被師傅發現,最後隻有這四幅被他留了下來,他那時不知為何想作畫,後來才知,原來思念一個人,也會想要作畫。
四幅畫,雖沒有落款時間,陸萸卻能從畫中的内容分辨先後順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