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洐有種上當的錯覺,但出口之言不好随意更改,隻得再三叮囑不要賣違禁書籍。
陸萸自是滿口答應,她賣書可是為了播撒火種,違禁書賣了何益。
就這樣,和謝洐談妥後,陸萸立馬給陸歆去了信,讓三叔陸顯盡快去洛陽選鋪面。
她則去華亭盯着制紙,順便新出了一本新體詩初稿給陸歆審核。
當初那些書簽的社會反響強烈,如今她靠強大的記憶,把書簽上的經典名句完善成一本詩集,共六十八首詩。
除了新體詩集,陸萸還打算把封神榜的故事選出來分幾本印刷出版。
封神榜是明代小說,共一百多回,陸萸是記不住那麼多的,所以她打算将故事分塊。
她要選出該作品中哪吒鬧東海、姜太公遇文王、妲己設計害比幹、武王伐纣、太公封神這幾個故事分五本印刷。
這個時代沒有什麼娛樂項目,整日附庸風雅紙醉金迷的世家們,特别期待有新鮮事物調劑早已乏味的生活,《取經記》能大賣正是驗證了這一點。
當陸萸把封神榜五個故事初稿給陸歆看過後,陸歆卻能迅速看到封神榜的本質。
他說:“封神就是在為天庭招募人才,而這些人能被封神,享長生不老而不用受輪回之苦的前提是被規章制度約束,權利和責任是并存的。”
陸萸聞之,佩服得說不出話來,祖父看問題實在太犀利了,當年她看封神榜完全是為了娛樂消遣,哪裡會想如此深遠的東西。
“這些故事都不錯,你把故事背景再完善一下,就可以印刷了”陸歆道。
陸萸之前是想印刷了給大家娛樂的,如今聽他分析,有些猶豫,于是問:“不會有人過度解讀吧?”
陸歆聽了,笑道:“有何可懼,陸氏可不是紙老虎。”
有祖父這話,陸萸大膽的讓人制雕刻闆去了。
至五月中旬,陸顯來信:洛陽星火書店已裝修好,陸萸便着手準備北上洛陽了。
洛陽,這座城市很多年以前陸萸是不在意的,但自曹壬去洛陽以後,她總忍不住關心洛陽的消息。
從星火書院開學起,陸歆便分派了一名拳腳功夫比較厲害的侍女給陸萸。
侍女名三伏,由陸氏從小嚴格訓練,是難得的多能型人才。
這次去洛陽,陸萸讓木槿和銀杏留在建業學記賬,學管理。
如今陸萸的事業越做越大,她不想二人隻做伺候人的普通婢女,她希望有朝一日他們也有獨當一面的能力。
一切工作交代好後,陸萸帶着陳蕊和三伏随陸氏部曲踏上了去江夏的船。
至江夏,她視察過華彩閣和星火書店後,又在州牧府陪大伯母姚氏逛了兩天街,才再次踏上前往洛陽的牛車。
一行人至洛陽時,已是六月下旬,盛夏時節。
此時,華亭莊園的工匠們加班加點印刷的新書已經裝上前往江夏的船。
洛陽書店的書分兩部分,一部分是從江夏書店調過去的庫存,随陸萸一行人第一批到達洛陽,而另一部分是今年新出的書。
陸萸至洛陽時已是黃昏,洛陽城銅駝街兩旁各華宅的門口有仆從在陸續點燈,而那些高高的院牆内偶有絲竹管弦之聲飄出來。
銅駝街的寬敞大氣讓這座都城比任何地方都多了一份威嚴,而整齊布局的房屋,有序規劃的街道以及不時路過的巡街哨兵,無一不在提醒陸萸,這裡是天子腳下。
難怪看似對什麼都不在意的謝洐,提到在洛陽開店時也會猶豫。
陸萸的牛車才行入永康裡大道,遠遠的,便見到諸葛氏帶着陸妘和陸弘等在定北侯門口。
陸萸下車後,忙向諸葛氏行禮問安。
陸妘笑着挽起她的手道:“終于把妹妹等來了,我都無聊死了。”
陸弘已一年多沒見陸萸了,他笑看着她道:“阿萸又長高了。”
虛歲十四的陸萸雖然臉還是很圓,但褪去少許嬰兒肥後,已經有少女模樣了。
今日着一套黃色交領紗裙的她俏生生站在昏黃的燈光下,像極了春日盛放枝頭的迎春花。
陸妘附和道:“不但長高了,還變漂亮了。”
陸萸笑着和他們一同入了定北侯府。
過了一會,陸萸梳洗換過衣服後,陸恭和陸顯也從外面回來了,諸葛氏忙通知廚房開席。
第二日清晨,第二批書還沒到,陸顯心疼陸萸長途跋涉太累,所主動帶着第一批書去星火書店上架了。
陸萸從定北侯府的床上醒來時,清晨的太陽透過窗棂絲絲縷縷照在屋内的梳妝台上。
看着那些躍動的光圈,她有一瞬間的恍惚,她想,她終于離他又更近一點了。
她才梳洗完畢,陸妘就熱情的帶着她出門逛街吃美食,洛陽城分内城和外城,二人逛了四天才大緻逛完。
又過了幾天,第二批書終于送達洛陽的星火書店。
陽光明媚的清晨,陸萸換上方便行事的男裝後,帶着陳蕊和三伏坐上了定北侯府的馬車,前往洛陽星火書店。
在洛陽都城,馬車是身份的象征,如果牛車遇到馬車要主動停下靠邊讓路。
陸萸的馬車挂着銮鈴和定北侯專屬徽記,一路無人敢随意阻攔。
随着一輪紅日漸漸升起,洛陽城陸續熱鬧起來,車外人聲、車馬聲不時傳入陸萸的耳朵。
書店選在洛陽西外郭城大市中,從内城永康裡出發,不是很遠。
她已經逛了幾天洛陽城,現在不再好奇街景,于是專心看起趙衡從星火書院寫來的信。
信才看了一半,馬車突然停了下來,三伏去查看後,在車窗旁向陸萸請示:“有幾名女郎在為難一個僧人,公子可要出手相助。”
其實真實情況是一群穿紅戴綠、抹脂擦粉的女郎正在調戲一名僧人,僧人被圍在路中間進退兩難,導緻馬車難以前行。
陸萸聽聞僧人被為難,瞬間正義感爆棚,沒有多想便對三伏道:“你讓他到車裡來吧。”
三伏得令後,行至那群女郎中間,大聲道:“定北侯有請法師,請各位姐姐行個方便。”
女郎們擡頭看到定北侯的馬車就在一旁,雖有些可惜沒能摸一把僧人的手,卻隻得悻悻地讓開了一條道。
三伏走至僧人面前,行禮:“侯爺有請,請法師入車内。”
曹壬擡首确認是定北侯府馬車無疑,便沒有猶豫跟在三伏身後上了馬車。
車門被打開又被迅速合上,曹壬還未适應車内的光線,他忙低頭雙手合十道:“多謝侯爺替貧僧解圍。”
一道清冽溫和而又熟悉的嗓音傳入耳中,正在讀信的陸萸猛的擡眸看向坐在車門口的少年僧人。
在這之前,她無數次設想過二人再見時的情景,甚至在心中演練過想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可真到這一刻,她隻是笑看着他,道:“君期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