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分兩個聲部合奏,吹的是《梅花引》,堪稱完美的演奏讓聽者餘音缭繞,久久不散。
過了許久,陸萸才回過神,贊道:“想來,我明天早上能聽到鳥兒的叫聲了。”
在場的各位聽了此話,齊齊笑出聲來,太守府幺女吹豎笛把鳥都吓跑的笑談,大家都是聽過的。
臨分别,沈玉與陸萸約定今年冬日一起在華亭賞鶴,到時候他要拿第一篇遊記與她分享。
又過了十日,聽聞張興的傷勢已經穩定,張家已經把張興從朱氏馬場擡回家。
張老夫人見到孫子慘狀,生生被氣得暈了過去,醒來後把周圍能罵的人都罵了個遍還不解恨,又罵了陸氏和參賽的兒郎,最後連朱老夫人過大壽也被她翻出來罵。
她向來就是這種胡攪蠻纏的性子,大家雖然有所耳聞,但都沒當回事,想罵就罵吧,她罵多了,大家心裡的愧疚反而更少了。
終于到了立冬時節,建業城越來越冷,天空時常飛起帶細雪的雨。
陸萸最近改良了幾款點心,這天下午,她将做好的點心裝盒後坐上牛車趕往華采閣。
牛車行駛在濕漉漉的青石闆路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陸萸掀開簾子一角,靜靜欣賞起江南的煙雨蒙蒙。
建業城這麼冷,想來洛陽城該下雪了吧,不知道君期能否受得住洛陽的寒冷,不再服藥的他又能否撐過冬天。
她的思緒越飛越遠,到華采閣時,木槿連着提醒幾聲,她才回過神來。
下了車,陸萸依然是在樓上密室見的謝洐。
謝洐好似不怕冷,依然穿着秋衣,姿态優美的倚靠在窗前,這麼些年,歲月仿佛忘記了他。
在氤氲的茶霧中,他那張臉如當年一樣,看凡事都漫不經心,臉上有笑,卻不達眼底。
陸萸突然想起前世女同學說過的話:若一個帥哥明明不渣,卻整日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那肯定是受過情傷。
“小九,發什麼呆?”謝洐見陸萸坐下後看着自己不說話,出言提醒。
陸萸這才回過神來,忙将食盒中的點心拿出來放在案幾上,然後說明此番來意。
華采閣二樓的接待室有四間,分别為梅蘭竹菊,是接待不想在大廳選品的貴客,或者逛累了,想坐下休息等着打包的客戶。
陸萸想把點心推廣給這些人,順便打開外賣銷路,屆時有人喜歡點心就會來此品嘗點心,順便買點華采閣的東西。
反正接待室也是用來接待客戶,何不充分利用,讓二人實現共赢?
顧客從一樓逛到二樓,若全部逛完其實很累,她是借鑒了後世的商場布局。
通常情況,大家逛商場累了就想休息吃東西。
與其去外面找吃的,不如直接就在這裡吃,且會客室窗外是秦淮河美景,售賣茶飲最合适不過。
謝洐聽了,笑道:“你對自己的點心這麼有信心?”
“謝九叔讓人送的茶點實在一般,我才想到這個的”陸萸笑着回。
謝洐有些不信的拿起點心,外觀看起來不錯,他忍不住細細品嘗起來。
她今日做的是最拿手的綠豆酥,梅花狀山楂糕,還有用當季桂花做的藕粉桂花糕。
每樣點心共四塊,用了不同的模具做出來,既好看,味道又好,甜而不膩,爽口至極。
待謝洐每個味道都品嘗後,她又将陶罐中的紫蘇飲倒入特制的白瓷碗中。
紫蘇飲湯色透亮,顔色悅目,在特制瓷碗中看起來不像喝的,倒像盛放的木槿花。
“此茶喚紫蘇飲,具有解表散寒,行氣和胃之功效,謝九叔也一并嘗嘗?”陸萸将瓷碗遞給謝洐道。
謝洐也是第一次見這麼精緻的茶飲,沒有猶豫就端起來抿了一口,當真爽口,和方才的幾樣點心是絕配。
陸萸見謝洐很滿意的笑了,于是問:“謝九叔吃過宮中美食,能否點評一下我做的如何?”
謝洐聽了,笑道:“說吧,如何合作?”
陸萸忙道:“點心和茶飲由我定價,食材和人由我提供,最後銷售總額五五分如何?”
“我隻提供了場地,就能分你五成,那你豈不是虧大了?”謝洐笑道。
“做生意,舍得才能長久,再者人流是你引來的,靠的也是華采閣的名,我如何會虧?”陸萸反問。
“還是你六我四吧,不然你九堂叔要說我占晚輩的便宜”謝洐道。
陸萸略做考慮後,爽快答應了,然後她又與謝洐說了一番經營思路。
售賣的前三天,每天供應四十份,就是每個品類十份,是為免費品嘗期,後面按原價出售。
華采閣也可以根據顧客購買的首飾或化妝品的金額,适當獎勵客戶免費品嘗單品,至于購買金額的标準由他們自己定。
逢年過節,華采閣可以定制精美禮盒裝回饋老客戶和大客戶,由華采閣免費送出的單品,陸萸按原價結算後,一并和日常售賣的一起抽成。
“其他的經營思路,謝九叔也可以提出建議”陸萸說完自己的思路後說。
謝洐卻已經被她的這些思路吸引了,他以往做生意,就是占着品質好,背景強硬,所以也沒想過什麼促銷手段。
還有什麼回饋新老客戶,在他看來堂堂陳郡謝氏九郎,何須屈尊。
如今聽陸萸仔細分析,又覺得,為何要和錢過不去呢?
于是他又和陸萸商量了一些合作細節,比如點心品種要随時推陳出新,比如每日售賣量如何提前準備等等,二人讨論好後鄭重的簽訂了一個協議。
拿起簽好的協議,陸萸美滋滋地笑道:“我以後能否迎來美好生活就全看謝九叔了,你的華采閣日後穩步發展,不盲目投資,就是我最大的心願。”
謝洐聽了,笑着打趣道:“小小年紀,說話老氣橫秋的,我看陸太守夫婦皆是書香模範,不知是誰教會你這般隻想着掙錢。”
陸萸“噗嗤”一聲笑開後,道:“沒人教我,是我生來就财迷,日後有賺錢的路子再來找您。”
言畢,她起身笑着和謝洐作别。
謝洐突然收起玩笑,鄭重道:“年底我要回北方祭祖,屆時會去洛陽一趟,你可有話要我轉達給君期的?”
陸萸即将離開的腳步頓了一下,才平靜的回:“該說的,都已經說過,如今已無話可說。”
頓了一下,她又道:“他将入佛門,以後,我不想再打擾他了。”
謝洐聞言,輕歎一聲,道:“我日後不會再問你這個問題了。”
陸萸點點頭,再次行禮才離去。
窗外的煙雨一直未曾停歇,謝洐端着紫蘇飲,看着蒙蒙煙雨中的秦淮河,細細的雨絲,像剪不斷也理不清的絲線,纏繞不去,他在心底道了聲: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