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得到了心中的答案,曹壬終于強撐不住再次入睡。
曹壬這次一睡,醒來的時間變得更少,有時候陸萸來了他還沒醒,她就安靜的守在炭盆旁坐一會再走。
因着曹壬的病情加重,陸萸也沒心思去跑馬,原本和楊蓁蓁的約定也隻能讓次兄陸純代為解釋。
十五歲的陸純與十二歲的楊蓁蓁從最開始的客氣疏離慢慢變得熟稔。
楊蓁蓁原本隻是來看看陸純替她選的馬,然後過幾日再找陸萸練習,誰知隻一眼就對棕紅色的馬駒喜歡的不得了。
她左左右右邊摸邊看,随即歡喜地翻身上馬,然後未等陸純下口令,就忍不住向前跑了起來,奈何技術不精,才跑了一段便差點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好在陸純快速趕了上去穩穩将她接住。
“抱歉,我不是個聽話的徒弟,讓你跟着受累”雙腳站定後,楊蓁蓁沒有被吓到,隻覺得羞愧難當。
陸純聽陸萸談起過楊氏教育子女的方式,知道她能抽出時間來練習是多麼的得來不易,所以他沒有責怪她。
而是安慰道:“凡事都有第一次,當年沒人接住我,讓我躺了整整半個月。”
“噗嗤”楊蓁蓁原本低落的心情因他笨拙的安慰方式變得輕松起來。
楊琇瑩因進東宮之事與父母鬧的越來越激勵,後來甚至以絕食做威脅。
楊蓁蓁以為父母會因此做出退讓,可他們沒有,最後在姐姐餓得氣若遊絲時,他們讓侍人強迫她吃東西。
父母竟那樣粗暴又冰冷的對待自己的女兒,讓在一旁看着的楊蓁蓁不寒而栗。
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
她的姐姐是“大魏雙姝”之一,擁有别人所羨慕的一切,卻終歸左右不了自己的命運。
雖然姐妹二人平日裡關系不是很融洽,但在那一刻,那些小女兒間的隔閡瞬間都變得不重要了,她在心底原諒了姐姐這些年對自己的冷傲,原諒了姐姐一次次罵自己是廢物。
“就在剛剛跑馬的那一瞬,哪怕短暫,我也感受到了暢快,難怪阿萸總喜歡來這裡”楊蓁蓁收起那些讓人煩悶的思緒回答。
陸純人如其名,凡是他不再戒備的人,他都待他們真誠,交談時總能找到開心的話題。
而楊蓁蓁在家裡被壓抑的太久原本想找陸萸訴說未果,如今遇到陸純,也放下了貴女的那份矜貴,和陸純邊練習邊聊了起來。
一番交談才知,他們有着同樣的夢想,想要看邊關的落日,想要去廣袤無垠的草原看星星,還想騎着駱駝穿越茫茫沙漠。
“我聽說駱駝行的慢,騎上去很穩,幼時想着騎馬太難,問母親能否讓我養駱駝”楊蓁蓁回憶着五歲時說過的話。
“那後來府上給你養駱駝了嗎?”陸純好奇的問,洛陽離西北雖然遠,但比江東近,養頭駱駝與高門楊氏來說不算太難。
現今世家豪門風靡奢侈之風,華服美婢應有盡有,養各類寵物的也多,有人養老虎豹子養大象,養個駱駝,在陸純看來最平常不過了。
搖了搖頭,楊蓁蓁歎道“阿母說我該習琴棋書畫,該學貴女禮儀,不該有的想法就得收起。”
陸純想起自己幼時因厭煩讀書所以逃學去遊湖被母親責罰過,想起因練騎射不認真被教學的師傅用鞭子打過。
可他的愛好和夢想,親人們都是支持的,所以他無法想象那樣時刻被規矩和禮儀束縛教育的子女是如何适應下來的,又是如何妥協的。
這難道就是傳聞中規矩多如牛毛,禮儀大過天的北方世家高門嗎?
他這般想着,看楊蓁蓁的眼神不知不覺多了一份同情。
這少年一如以往的實誠,楊蓁蓁羨慕陸萸出生在這樣的家族,更羨慕有這樣的兄長。
她對着前方用力呼了一口氣,似要将所有的抑郁都呼幹淨,然後笑道“沒事,我現已學會騎馬,馬比駱駝快。”
哪怕無力抗争,她也偷偷的做了一件自己喜歡的事了不是嗎?
春日的晚霞很美,那份火紅将天空浸染成了絢麗多姿的彩箋。
楊蓁蓁紅色的胡服和棕紅色的馬兒終于能夠在餘晖下奔跑起來,屬于她的色彩呼應着漫天的爛漫,帶着她奔向她追求的那份寬廣。
陸純也因她今日的幾句話,回去後破天荒的主動找母親聊起了自己的婚事。
魏氏聽了非常高興,忙問“是相中哪家女郎了嗎?”
搖搖頭,陸純道:“兒子想找個情投意合的,不想娶回來的妻子日後坑了自己兒女。”
不錯,成熟了一些,竟然還能想到兒女,魏氏老懷寬慰,道“自是不會勉強你。”
父母向來對他寬容,以前隻是理所當然,如今有了對比,陸純的感觸反而更深。
他鄭重的向魏氏行禮“這些年,母親辛苦了!”
短短一句話,魏氏差點喜極而泣,忙扶起兒子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你們好就行,我不覺得苦。”
陸純再次行禮後才退下。
魏氏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語,小兒子不如長子聽話穩重,幼時總闖禍,讓她頭疼不已。
如今他突然變得穩重一些,她又有說不出來的難受,人總是這樣矛盾。
她歎了一聲,喃喃自語“終歸還是要長大的呀!”
時間鬥轉,安和九年,四月初八,洛陽東宮太子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