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長子與曹壬相見恨晚的友誼,她安慰道:“人各有命,他還在苦苦抗争,你們怎能比他更先放棄呢?與其沉迷悲痛,不如從現在起好好珍惜當下。”
長子低着頭未回話,魏氏又道:“不是二十歲嗎?現在還有兩年,說不定這兩年徐醫仙醫術精進,他的病就能痊愈了呢?”
聽此一言,兄妹倆不約而同擡首對視,确實是這樣呀!瞬間,二人仿佛恢複了過來,都在心底盤算起該如何珍惜當下。
陸弘想起他新學的豎笛曲子《春雪》還未和好友分享,回去後要勤加練習,過幾日好好吹奏給他聽。
陸萸想起之前準備的皮影戲材料,她原想把西遊記用皮影表演給曹壬看。
因為出場的妖怪比較多,材料一直未能備齊,她現下打算隻表演到孫悟空大鬧天宮那裡,壓五指山和後面的就以後慢慢準備。
而在郊外放紙鹞的衆人,一直到下午才緩緩歸來。
在朱氏的牛車上,朱慎以累了不想騎馬為由和妹妹同乘一車,此時他正閉目養神。
此前那番變故出來後,雖然大家一如既往的放着紙鹞,但許是沒了陸萸那般輕快的笑聲做配,大家玩的都不是很盡興。
朱琳甚至隐隐發覺次兄和平時不一樣了,至于哪裡不一樣,又說不清,她小心地問:阿兄可是太累了?”
朱慎搖搖頭,溫聲回:“稍作休息便好。”
熟悉的次兄,好似又回來了,朱琳松了一口氣,自顧自聊起了今日見聞和感想。
她感歎南安王嫡長子這般優秀卻沒有一副好體魄,又感歎世子兄妹竟然連假裝擔憂一下都不願意。
南安王先王妃出自琅琊王氏,如今曹壬的舅舅任職三公之一司徒之職,若知道自己外甥在南安王府這般待遇,不知是何感想,若曹壬身體康健,又不知曹善能否保住世子之位。
朱琳絮絮叨叨的說着,反正也習慣了兄長少言少語,沒打算聽他的回答。
朱慎閉目養神,想的卻是今日的陸萸,哪怕後來她很快掩飾住了情緒,但他知道那份不完美才是真實的她。
她在曹壬面前的喜怒哀樂皆是真實的,而在自己面前的一切皆恰到好處,和以往認識的那些貴女無任何不同。
他想起在氤氲的茶霧中她那完美又溫柔的笑,難怪當時看到那樣的笑會覺得那般遙遠。
妹妹滴滴不休,他忍不住打斷,“今日這些話不可再說,世子之位歸誰不是你我操心的事,小心禍從口出。”
朱琳見兄長不悅,忙解釋,“我這不是替阿婠擔心嗎?”
朱慎哪裡不知妹妹的小心思,她今日總想辦法讓自己教翁主曹娰放紙鹞,嘴上說着為好友擔憂,實際想的怕是其他。
“說吧,翁主許了你什麼好處,讓你如此費心?”他冷冷開口。
朱琳聞之一驚,阿兄竟這般精明!忙回道:“翁主,翁主答應在今夏大中正點評時可以給張郎君進太學的機會。”
朝廷每兩年會在各州舉行一次點評,揚州點評學子的大中正皆出自江東望族,且名望甚高,以前是張氏博士,去年他已病逝,輪到今年點評的大中正是從司空之位緻仕不久的顧氏博士,他正是曹善的外祖父。
朱慎雖早已猜到,但由妹妹親口說出來,仍止不住的失望。
以前那麼多貴女和妹妹套近乎她都沒有幫忙,如今卻為曹娰破例,想不到為的是那個還未過門的夫婿。
張家郎君自诩風流,學名士熏香,不好好做學問,整日參加各類名士清談會,甚至在清談時偶有言語露出對軍功起家的世家的不屑,朱慎早就看他不順眼。
若非為了在文官中開路,朱氏如何願意忍着氣和這等郎君結親。
朱家女兒多,和各大世家聯姻是為策略,可自己的親妹妹要嫁給那等人,朱慎每每想起就煩悶。
最氣悶的是,這等郎君卻是妹妹自己求來的,思及此,朱慎高聲喝道,“停車。”
朱琳不知向來溫和的兄長也有這般怒不可遏之态,吓得快哭了。
朱慎滿眼冷意的看着她,道:“我的姻緣,還輪不到你來算計,且你這般還未過門就胳膊肘往外拐,小心我想盡辦法把這門親事給毀了!”
朱琳驚恐的看着兄長,卻不敢再言語,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忙拼命點頭答諾,兄長的能力她很清楚,他若真出手,肯定能毀了。
朱慎鄙夷的看了一眼妹妹後頭也不回的下了馬車。
在江東,有人在背後笑話陸氏女兒生的太少把庶女當寶的時候,也在笑話朱氏女郎太多,說以後可能滿江東都有朱家外孫。
他和陸純是好友,一樣有兄長和妹妹,甚至妹妹比好友多,但他常常羨慕陸氏教育子女的方式。
真正的兄友弟恭當是陸氏家族這般,沒有私底下的較勁和算計,有的隻是一份赤誠之心。
身在朱氏高門,他隻感覺到疲累,卻因為流着朱家的血,他逃不掉也改變不了,因此他分外珍惜和陸純的友誼。
真正的家,應該是心靈的港灣,是受傷後療傷的庇護所。
哪怕不能在那樣的家庭成長,和陸純似兄弟般相處,聽着他說起家中兄弟姐妹相處間的樂趣,他好似也跟着感受到那份舒心和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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