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友用真誠一點點打動着他,讓他開始學會接納自己的不完美。
奈何早春實在太冷,加之體力不支,沒跑多久,他的咳嗽便再也止不住了。
剛開始,他極力忍住咳意,可忍耐不但沒有緩解反而讓身體愈發難受,在忍無可忍之時連環咳嗽甚至讓他隻覺頭暈眼花。
陸萸以為曹壬像之前一樣咳幾聲就好了,可這次卻一直沒能停下,甚至發現他連手中的紙鹞都未能握緊。
曹壬在身體拉緻極限而倒下的那一刻看到了那個女孩正帶着驚恐的眼神奔向自己。
那雙眼睛依然滿滿都是自己,不同的是此刻滿含淚水,他多想和她說“阿萸莫怕”,動了動嘴唇卻已發不出聲直至進入黑暗。
最先接住曹壬的是江澈,他迅速将曹壬抱起後一臉嚴肅地直奔馬車,方言也緊跟其後。
突如其來的變故是大家始料未及的,在場少年男女都趕了過來。
江澈和方言行動有素,一切忙而不亂,仿若已經經曆過許多次這種變故。
陸萸緊緊追在江澈身後,顫抖着聲音問,“君期怎麼了?他吃了藥能馬上醒來嗎?”
她問着,眼眶發紅。
陸弘見妹妹情緒激動,忙道:“你先别急,讓君期先休息一下。”
陸萸耳中卻聽不進勸,她方才明明看到了那麼明媚的少年,那一直是她想象中他該有的模樣,可怎麼才一瞬間,他就有如秋葉一般飄落了呢?
想到她出這個馊主意時候方言的反對,她猛的拉住方言的袖子,呐呐道:“你早就知道對嗎?”
方言見陸萸眼中的自責和關切不作假,原有些許怨言也沒了,隻安撫道:“少主隻是救疾複發,女公子無須自責。”
言畢,他轉身向大家抱拳行禮後迅速跳上馬車。
一切都太快,陸萸甚至都沒能看到曹壬是否已經在車中醒來,馬車就已揚長而去。
陸婠見陸萸呆呆愣愣地看着馬車離去的方向,低聲安慰,“君期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許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聞言,陸萸這才驚覺不知不覺已落了淚,她舉起袖子迅速擦了眼淚後,調整好情緒,回道:“多謝阿姊,方才妹妹被吓到了。”
妹妹又變成了那個懂事隐忍的模樣,陸婠心中雖有不忍,但隻安撫的拍拍她,“既是被吓到,就讓阿兄先帶你回去吧。”
陸弘也擔心好友,便答應了妹妹的提議。
陸萸已經完全隐藏好情緒,她先去将自己和曹壬落下的紙鹞撿起來細細收好交給木槿以後,行至衆人面前,衽裣行禮,“今日風有些大,我便先行回去了,擾了大家的興,還請見諒。”
陸萸總是這般行事謹慎又周到,陸純不甚在意的笑回“阿萸不舒服就先讓阿兄送你回去吧。”
陸萸再次行禮後,這才随陸弘轉身離去,她來的時候和陸婠同乘牛車,回去時候騎的是部曲的馬,木槿便隻能留下。
待陸萸兄妹走遠了,朱琳見世子兄妹對此番變故無動于衷,悄聲問曹姒“翁主的兄長經常這樣嗎?”
曹娰對祖父祖母隻關心長兄早已不滿,若非母親常常教導她不可不敬兄長,她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
她淡笑道:“阿兄常年卧病在床,暈倒已是家常便飯,是陸家女郎膽小罷了。”
膽小如鼠,遇事一呼一炸,庶女就是上不得台面,她在心底補充。
話題扯到好友的妹妹,朱琳尴尬一笑,忙道“方才我也被吓到了,不嚴重便好,我們還是繼續放紙鹞吧。”
這也是陸婠第一次見識這種變故,但常年養成的性子和陸氏良好的家教讓她沒有過多的情緒外露。
她知道世家大族兄弟姐妹間有隔閡的很多,更何況南安王府,但當世子沒有打斷妹妹的言論,也沒有回府的打算時,她心底忍不住有些失望。
不過,她仍然是那個識大體的世家嫡女,很快就調整好心态,陪着一起放起了紙鹞。
陸氏兄妹雖然快速追了上去,但南安王府的馬車皆是健馬,馬車早已不見蹤影,陸弘便提議先回陸府準備一番再去南安王府。
陸萸低頭看了看自己為了方便上馬而扯壞的裙擺,以及騎馬奔馳下被風吹亂的發髻,答應了陸弘的提議。
不多時,陸萸已準備妥當,見停在門口的馬車,沒有猶豫鑽了進去,見嫡母魏氏也在車内,忙行禮“母親安。”
魏氏做事向來周到,此番踏春出遊是陸氏兄妹發出的邀請,如今出變故自是該親自登門。
她早就知道小女兒和王府的嫡長子有些緣份,也從未幹涉小女兒頻繁的去王府。
那少年她見過,一副無欲無求,慈悲緬懷的模樣,而小女兒年紀尚小無需擔心傳出什麼謠言。
她颔首,回道“聽聞你被吓到了,如今可恢複了?”
陸萸忙端正身體,恭敬道,“謝母親關懷,女兒已無礙。”
魏氏見小女兒一臉嚴肅的靠着馬車壁,笑道:“無需緊張,你既是君期公子的好友,去看望他是應該的。”
陸萸聽了,心底放松了下來。
“君期的紙鹞是女兒做的,女兒不知他的病這般嚴重”她忍不住開口。
其實她内心既自責又擔憂,怕以後再也不能去王府看曹壬了。
魏氏聽了,笑笑安撫道:“無需自責,大家的本意都是為了愉快的踏春,我們不是醫者,又如何能提前看出他會發病呢?”
許是魏氏的安慰有些作用,又想到南安王府還有徐醫仙,陸萸心裡也不再那麼悲觀。
南安王府,看着趟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長孫,老王妃又急又擔憂,方言去朱家借名醫遲遲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