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一石三鳥，四皇子隻用一招，就除掉了勁敵五皇子、有反心的下屬葉靖琛，以及功高震主樹大招風的葉家。

原來上一世葉家的悲劇不是因為葉靖琛站錯了隊被五皇子牽連了，他是信錯了人，被四皇子出賣了。

沈妙合突然笑出聲來，是那種苦澀的、絕望的笑，笑着笑着眼淚就流了下來。她一直恨透了四皇子和莊毅，覺得是他們沒有人性牽連無辜，覺得葉家的悲劇不過是成王敗寇的結局。

可現在突然知道了，原來葉靖琛一直都是四皇子的人，四皇子登基也有他的功勞，那麼始作俑者害死葉家滿門的劊子手，是否也該算上葉靖琛一份？

多麼可笑啊，最大的受害者，也是釀成慘劇的參與者之一，葉靖琛，他既是死者，也是兇手。

沈妙合又想起一件事，上一世行刑前，葉靖琛似乎有什麼話要和她說，但是他張開的嘴巴裡舌頭隻剩下了半截。

她一直以為葉靖琛在牢裡受到了折磨和酷刑，現在才明白新帝是害怕他說出他們之間的關系，才早早就割了他的舌頭，讓他有苦難言。

“齊元若，你真是好狠的心。”沈妙合低聲咒罵，“你簡直不是人，如此對待忠心為你賣命的下屬，大涼的江山落在你這等人手中，怎會有好下場。齊元若，我沈妙合和你勢不兩立，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會阻止你登基。”

沈妙合恨透了齊元若，恨透了這個利用辜負又害死葉靖琛的仇人，她代入葉靖琛的視角試圖感同身受——自己賭上身家性命去輔佐效忠的人，其實從未曾真正相信過自己，甚至早就做好了周密的計劃和全套，等着自己去送死。當那個人榮登九五至尊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自己全家……

她突然很心疼葉靖琛，上一世在下獄的那一刻，在他明白了齊元若所有的計劃和算計後，在恍然大悟了真相後，他内心該有多麼的絕望？他當初跟了齊元若，也不過是為了家族的未來、為了自己的野心，結果他帶給家人的卻是滅頂之災。

他在臨死之前一定是愧對家人愧對她，所以才會在砍頭刀落下的那一刻，張開嘴想要和她說些什麼。她猜測他是想道歉的，抱歉自己的愚蠢和失誤連累了她也丢掉性命，抱歉她還那樣的年輕、嫁給他後還來不及享多久的福就陪着他一同上路……

可惜，臨了他也沒能将那句“抱歉”說出口，因為他的舌頭早就被割掉了，再也發不出聲音。

恐懼、震驚、憤怒……種種情緒籠罩着沈妙合，以至于她沒能意識到自己此刻的狀态有多麼的糟糕，而剛巧，她這副糟糕狼狽的模樣，被推門而入的葉靖琛和沈從山全看在眼裡。

*

葉靖琛和沈從山進門後第一眼看到的，是這樣一個沈妙合。

她衣衫和頭發都有些淩亂，呆呆的站在房間中間，雙眼呆滞的盯着虛空，仿佛那些有什麼别人看不見卻能撥動她情緒的東西；她的一隻手手背處血肉模糊，似乎是被咬的，淋漓的鮮血順着雪白修長的手指向下滴落，腳邊已經彙集了一小灘的血迹；她的唇邊也沾染了少量的血漬，看來手背上的傷痕是她自己咬的，鮮紅的血映襯着她蒼白的肌膚和紅潤的唇，竟有一種動人心魄的美……

當然最吓人的還是要數她的表情，她仿佛中了邪一樣，又好似見到了什麼可怖的東西、或者經曆了什麼痛苦的事情。震驚、痛苦、憤怒……諸多情緒輪番閃現在她的臉上，她臉上的肉時而扭曲一下，嘴裡小聲嘀咕着，聽不清她說了什麼，但能感受到她說的每一個字都特别的用力，仿佛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般。

帶着仇恨和痛苦，仿佛每說一個字，都恨不得吃誰的肉喝誰的血。

最最關鍵的是，從葉靖琛和沈從山推門進來到現在，沈妙合竟然完全沒看他們一眼，仿佛眼前的兩個男人不存在似的。

這可吓壞了葉靖琛和沈從山，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失态的沈妙合，她一定是遭遇了什麼不好的事，突受打擊才會變成這樣。

“妙合，你怎麼了？”葉靖琛最先反應過來，一個箭步就沖了過去。

“妙合，你别吓哥哥啊，發生了什麼事？”沈從山緊随其後。

兩聲震驚焦急的呼喚終于是成功的喚醒了沈妙合，她如遭電擊似的渾身猛的一陣，雙眼回神，在看到來人後，是如釋重負的表情。

“大哥，靖琛。”沈妙合撲過去，緊緊的抱住兩個男人，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