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啟章慢慢走到喬嶼身邊,輕聲道:“喬姑娘,接下來的路,我來的時候都走過一遍了,哪裡危險,哪裡安全,我清清楚楚。你要是有急事,可以不用管我。呂之瑤的信也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會呈交皇上,為她父親平反。”
喬嶼垂眸望着水面,沒有接話。
顧啟章看着她,琢磨着怎麼說才能勸她離開,冷不丁聽她轉移了話題:“你那天在水裡為什麼要親我的額頭?前兩天為什麼要抱着我?”
顧啟章一愣,那件事其實過去好幾天了,他當時以為從水裡上來,喬嶼會跟他問清楚,但是喬嶼沒有,誰想她這時候突然翻出來問。
喬嶼豎着耳朵等了半天,沒等到回答,不由側頭看他,隻見他望着自己,目光溫柔。
初見時,她覺得顧啟章谄媚可惡,空有外表,内心醜陋,白瞎了一對如畫的眉眼。如今還是這張臉,隻是柔和了眼神,整個人卻顯得英英玉立,豐标不凡。
她在看着我,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我。顧啟章面上不顯,但其實心裡早如擂鼓,心髒一下比一下跳得更快更急,好像要從耳朵裡蹦出來。
盡管現下不是他所設想的表白心意的好時機,但是喬嶼既然都這麼直白的問出口了……
“我、”他舔了舔牙齒,試探着吐出一個字,發現聲音聽起來有些幹啞,連忙用手抵住嘴整了整嗓子,“我對——”
他終于調整好情緒,想要一口氣說完,但是才說了兩個字,就看到喬嶼擡起手打斷了他的話。
顧啟章一呆,有些忐忑地望着她。
這是什麼意思?他還什麼都沒說呢?這意思是拒絕?
喬嶼站在他旁邊沒有任何反應,顧啟章盯着她的表情,心狠狠墜了下去。
他緩了緩呼吸,想着說什麼緩和一下氛圍,再為自己争取一下,卻聽一聲微弱的呼救聲。
“救、救命。”
顧啟章一驚,已經岔開到九霄雲外的瞬間回籠,順着聲音望過去,赫然發現遠遠的江面上,飄着一個黃竹編制的木籠,籠子裡關着一個被綁着雙手雙腳的女人。
海水慢慢淹沒了女人的身體,她拼命地仰着脖子,但是劇烈的掙紮下,嗆了好幾口水,吞吐出大大的氣泡。
眼瞅着那氣泡越吐越小,顧啟章不禁着急起來,那頭喬嶼已經閃身到了幾個船夫身前,指着女人,大聲叫他們去撈上來。
她從小在玄玉宗長大,是個旱鴨子,不會凫水。
幾個船夫撲通撲通跳下去救人,顧啟章也跟着下水,幾人合力将困在籠子裡的女人拖上船。
外面的動靜将一船人驚動了,葉黎衣出來一看一個昏死在地上,臉色慘白,嘴唇發抖,還挺着大肚皮,身體無意識瑟瑟發抖的女人,大驚失色下又鑽了進去,抱出來一條厚厚的毯子。
喬嶼接過她手裡的毯子,将女人裹起來,進了船艙,給她換了一身衣服,灌了一點熱水進她嘴裡,她才迷迷糊糊地睜眼。
“你沒事吧,姑娘?”葉黎衣用手裡拿着一條布,細細擦着她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
“沒事、沒事,謝謝,謝謝你們救我。”女人看着她和喬嶼,又望向船艙外站着的顧啟章三人,抿着嘴唇,顫了顫眼睫毛,伸手捂住肚子,終于沒忍住鼻子一酸,落下淚來。
葉黎衣忙換了一條布,去擦她的眼淚:“姑娘怎麼好端端的哭了,是遇着什麼委屈了嗎?”
“這是顧大人和宮裡來的提督錢公公。”她轉頭示意女人去看顧啟章和錢進,意思是有冤可以盡管說。
“沒有、沒有冤,沒有冤。”那女人一聽,吓得登時止住了哭泣。
顧啟章回想着他方才看見的籠子,結合女人此時的反應,瞬間想起來這個籠子是幹什麼用的了。他聽說過,也在書裡看過,有些地方的百姓碰見女子通奸偷情,會對這些他們認為失了貞潔的女性采取一些極端的懲處,比如眼前這個女人遭受的就是俗話說的浸豬籠。
葉黎衣不懂她為什麼反應這麼大,不由看向其餘衆人。
顧啟章咳了咳,笑道:“既然沒有冤情,想來是意外,姑娘方才受了驚,現在就在這裡好好歇着,我們就先不打擾了。”
女人六神無主,還在想着要怎麼搪塞葉黎衣,聽了顧啟章這話,不禁萬分感激:“多謝大人。”
顧啟章率先拉着何詠出去,喬嶼和錢進也跟着離開,留下葉黎衣照顧孕婦。
喬嶼攔住顧啟章:“顧大人,為什麼要說是意外。”
顧啟章拉着她走遠了些,小聲地把緣由一五一十說了。
喬嶼皺眉,張了張口想要反駁,船艙内突然傳來一聲響亮的哀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