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真的會突然慢下來。
有些瞬間并沒有多特殊,但也會成為定格的畫面,深深地烙印在腦海。
溫禧回眸的那刹,感覺周遭的一切都靜止了,清澈的眼底隻映着那個奔向自己的身影。
這一幕好熟悉。
像是九年前的重播。
不管經曆過多少載春秋雨水的沖刷,那股綻放的熱烈從未變過。
流動的空氣掀起衣角,她被擁入了堅實的懷抱。
微濕的襯衫領緊緊貼着她後脖頸的肌膚,黏膩得讓人不舒服,可宋玘宸的胸膛卻幹燥而溫暖。
溫禧下意識地屏住呼吸,但莫名的安全感松懈了防備。
淡淡的清香沁入細胞,是幹淨的陽光的味道。
這一刻雨似乎停了。
不知過了多久,溫禧輕輕地推了宋玘宸一下。
“……悶。”
其實不悶,隻是想找個借口拉開距離。
宋玘宸這才松開了她。
他單手撐着傘,露出一截皓白的腕骨,臉上是還未褪去的焦灼。
“為什麼不接電話?”他的聲音很沉。
“手機沒電了。”
溫禧擡眼看他,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
“你……”
宋玘宸還想說什麼,可是話語卻哽在了喉嚨裡。
溫禧眼眶很紅,填滿了委屈和不安。
“我出門太急了,忘記帶數據線了。”
她幾乎是用所有的力氣抑制住淚水,聲線也不再平穩:“快來不及了,我要去買票,我要回南城。”
宋玘宸卻拉住了她,可又不敢用力:“天氣太差了,我剛打電話問過了,鐵路都停了,你現在買不到票。”
溫禧的視線逐漸模糊,帶着哭腔說:“可是我一定要回去……爸爸腰斷了,我一定要回去……”
“别急。”宋玘宸躬下身,盡量保持和她平視,“先回車上說,好不好?”
溫禧雖然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但是又倔強地不想離開。
宋玘宸知道和她不能來硬的,隻好哄她:“回車上,我聯系民航局,如果航班可以起飛,我送你去機場,你看行嗎?”
溫禧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車内——
外面的雨絲毫沒有減小的趨勢,但溫禧漸漸平靜了下來。
“好,我知道了。”
宋玘宸說完就挂了電話。
接着,他轉頭說:“所有航班都滞留了,私人飛機也不能飛。”
溫禧大概也猜到了這個結果,便準備下車,自己另想辦法。
“謝謝,那我先走……”
可宋玘宸卻打斷了她,一邊啟動汽車一邊說:“系好安全帶,我開車送你過去。”
“從這裡……開車去南城?”溫禧怔住了。
宋玘宸看了眼手表,道:“現在三點半,差不多淩晨兩點可以到,然後在酒店休息幾個小時,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家。”
溫禧搖頭:“不行,這樣還不如我打車回去……”
宋玘宸眉梢一緊:“你甯願坐陌生人的車都不願意坐我的車?”
“不是這個問題,”溫禧急得直跺腳,“十多個小時的車程開着多累啊!而且這是我爸出事,又不是你爸,我怎麼能麻煩你……”
宋玘宸沉吟一聲,道:“什麼你爸我爸的,那是咱爸。”
溫禧:“?”
宋玘宸瞥了她一眼,像解釋又像暗示:“一方有難,八方支援。中國人都是一家人。”
溫禧:“……”
就在她思考怎麼回絕的時候,宋玘宸卻已經越過了中控台,俯身幫她扣好了安全帶。
“别糾結了,這是目前最快最省時間的方式。而且……”他頓了一下,“我本來也要去南城辦事,你就當是我順路捎上你了。”
溫禧愣了半天,才垂下了眼睛,輕聲道:“謝謝。”
她除了道謝,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讨厭欠人情,最讨厭欠宋玘宸人情。
而且她實在想不到自己有什麼可以還給宋玘宸的。
宋玘宸沒有接她的客套話,而是幫她連上了數據線,道:“路上無聊了你就放點音樂聽,當胎教了。”
溫禧瞅了他一眼:“什麼胎教?ta現在甚至沒有心跳。”
宋玘宸抹了一把方向盤,嘴角好似噙着笑意:“但你有心跳。”
溫禧的心頭仿佛被什麼掃了一下,将灰蒙蒙的塵埃清理了大半。
這段旅程或許沒有那麼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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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上經過的城市幾乎都在下雨,有些地方甚至大到必須要停車的地步。
溫禧好幾次提出來要換自己開車,但是宋玘宸都沒同意。
他的理由各式各樣——
“我的車你不熟。”
“天快黑了,光線不好。”
“我記得你有散光?不适合夜間開車。”
可溫禧還是擔心他疲勞駕駛。
宋玘宸卻說:“不會啊,你這麼不放心的話就多和我說說話。”
溫禧便照做,時不時和他聊上幾句無關緊要的話。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即使是廢話,宋玘宸都好像挺樂意接的。
終于,淩晨三點的時候,他們抵達了南城西區的一家五星級酒店。
這時吳宣竹也給溫禧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她找到軍區總院的一位骨科老專家,今天住院,明天就可以安排手術,叫溫禧早上8點半帶着爸爸和她在醫院挂号窗口會和。
于是,天剛蒙蒙亮,宋玘宸就送溫禧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