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捺撓了撓鼻頭。
就…怪尴尬的。
不會真是原主騙錢,把老頭搞得跳樓自殺了吧?
她看向宋臨,幾乎能穿過他那毫無抵抗力的人類皮囊,看到他腦海裡正想着的東西。
一般來說,夭捺很少主動窺視普通人的大腦,實在是宋臨此時此刻的情緒太強烈了,半強迫式地逼着她去看。
她看到宋臨家的日常。
深夜,賽博市中心燈火通明,卻是海伍德的無人寂靜之時。滿身疲憊的宋臨回到家,剛放學又打了三份工的他推開門,竟直接倒在走廊上,連回房間睡覺的力氣都沒有了。
大廳傳來動靜。父親坐在大廳的沙發上,戴着眼鏡不知道研究着什麼東西,滿臉嚴肅。
兩個人同時在家,這在宋家算是稀罕事.
因為他們父子倆一個在工廠007,一個是兼職三份工的高中生,兩人都是早出晚歸,甚至通宵工作不回家的辛苦打工人,平時裡幾乎不會碰到。
宋臨累得隻是睜開眼睛,依然躺在地上,雙手小幅度揮舞。
——爸,你今天怎麼那麼早回來?
老頭好半天都沒有動靜,隻是雙眼發滞,直勾勾望着宋臨。他瘦小的身體縮在沙發裡,襯得這個陳舊的沙發特别大,房子也特别大。
怎麼了?宋臨詫異比劃道。
宋老頭笑着搖搖頭,走出房門準備上夜班了。
又誰能想到,這麼無言的對話居然能成為這對父子的最後一次見面。
止役雖然看不到宋臨腦子裡的畫面,卻可以從宋臨的形象中察覺一二,語氣嚴肅地說:“宋家的生活水平不高,1000對于宋老頭來說是他工作兩周才能賺到的錢。”
夭捺點頭,誰想到下一秒,止役将激烈的矛頭對準她:“所以宋老頭怎麼不來報複你,反而去找無辜的學生了?”
夭捺點頭的動作僵住,看向止役連連搖頭,心想:難道全世界的警察都這麼思維固化?
“這不就證明我的清白嗎,我隻是一個小網紅,拿到的打賞還得跟超夢網站二八分成,總不能因為老頭一句我打錯數字了,就迫不及待往外送錢吧,誰知道老頭的話是不是真的,而且正常人誰會這麼幹,将辛苦賺到的錢退還回去。”
夭捺将止役說得啞口無言,她又轉頭看向宋臨,問:“你的考試費還是交了,對吧?”
問是這麼問,可她用的是陳述句,就好像真的看到宋臨交考試費的畫面了。
宋臨有些懵,點了點頭。
夭捺指出宋老頭最後在直播間的留言,說:“最後交了錢,證明宋老頭肯定找到辦法,将打錯的錢拿回來。止役,你現在就去檢查宋老頭的通訊記錄,看看他都做了什麼。”
不用夭捺命令,止役也打算這麼做。
被命令後,他一副“你小子大膽”的表情,瞥了夭捺一眼,心想這人可真不見外。
可惜,夭捺看都沒看他一眼,止役鄙夷眼神注定錯付。他無奈登錄網絡安全部的賬号,在内部引擎裡搜索宋老頭的名字,用不了三十秒,宋老頭的所有網絡通訊記錄連帶錄音,都被止役找出來,放進全息發生器裡。
他從沒想過,在重案組同事戲稱為養老地的網絡安全部,居然這麼有效率。
很快,他們就找到宋老頭打錯金額的那天,往後三天他一直都在聯系超夢網站的客服,卻被告知無法退還打賞金,還在多次打電話詢問後,賬号被拉黑,徹底要不回錢了。
在官方這邊找不到門路,宋老頭便将目标對準虛拟論壇,在論壇求助。
【我不小心在超夢打錯金額,給了主播比較大額的打賞,請問有什麼辦法拿回來嗎。那筆錢對我很重要。】
求助下大部分看客都在嘲笑老頭,不知道他年紀比父親還大的人,還笑他是小學生。
在這些陰陽怪氣的回複中,一條充滿希望的回複冒出來,說:“我是剛畢業的實習律師,最近想要積攢案例,豐富履曆,可以免費幫你打官司要回這一千元…”
“這不可能!”止役直接看出評論的貓膩:“賽博律師很貴,打一場官司的辛苦費上萬,不可能有律師願意免費打官司…”
宋臨也點了點頭。
這件事情,在警局工作的止役知道,在學校上學的宋臨知道,初來乍到的夭捺也知道,但一輩子都在工廠打工的宋老頭壓根不知道,還覺得自己找到好心人了。
止役順着這條線找下去,還真的找到兩人的私信,這位自稱律師的回複者約老頭出來,至于他們什麼時候出去,出去幹什麼,就不是網絡安全部能找到的内容了。
但即使如此,還是刷新了他對網絡安全部的印象。
像這種私信記錄,除非是當事者主動拿出來,否則普通警察壓根不會注意到細枝末節,再隐秘的私信也是構建在網絡之上,網絡安全部一查,就能将他們在網上說過的話查出來。
意識到這點後,夭捺終于不用看傻逼的眼神看止役了。
她甚至難得滿意地挑了挑眉,誇了一句:“幹得不錯。”
止役:…
怎麼回事,這種微妙的滿足感?
誇完止役,夭捺重新看向聊天界面。她對賽博通用宇宙文字不熟悉,好在對話并不多。
【你真的能幫我拿回一千?】
【當然,我可是律師。為了積攢經驗才會做這種賠本買賣。】
【謝謝,太謝謝你了,等我拿回1000,我願意給你200作為辛苦費。】
【不必了,網上說不清楚,我們見面聊吧,地址是海伍德麗景區…】
欸?夭捺愣了一下,指着地址說:“海伍德麗景區,不就在我家附近?”
海伍德這種窮地方,哪有什麼律師行,她指着地址說:“有點奇怪,老頭殺完人後逃走,大概率是去了這個地方。”
我爸沒有殺人!宋臨炸毛。
不知道是出于試探還是什麼目的,他這次甚至連手語都沒有比劃,可腦海中話音剛落,他的頭毛慘遭夭捺毒手,被狠狠蹂躏了一把。
夭捺一邊摸他的頭,一邊漫不經心地說“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