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遊切換視角對着卧室:“他現在就在裡面,躲在我的被子裡不肯出來。非要确認的話,我建議你等個五分鐘,不然我怕楚旭陽會哭撅過去。”
[請向我展示他目前的狀态,否則義工會在十分鐘之内趕過去。]
楊可不為所動,語氣十分冰冷。
秦遊彎了彎嘴角,一動不動地躺在原位。
“您也不必威脅我,現在滿腦子問号的是我,不是您。我想問問,不,如果方便的話,我想見見兒童之家的院長或者他的老師!系統分配我成為他覺醒期的臨時監護人,我就有權利了解他的基本情況,尤其是他明明有特殊的心理問題,你們卻拿一份廢紙敷衍我——”
他越說越氣憤,“萬一楚旭陽在我監護期間出現了不可挽救的意外,難道我要為此付出我的前途,甚至我的命嗎?”
國家對新人類的重視體現在方方面面,未成年新人類更是受到全面的保護。對他們保護不當,秦遊的确會受到嚴厲的處罰。
大概因為他的話說得太嚴重,也确實點到了問題的關鍵之處,楊可的态度瞬間軟了下來。
[不是我們敷衍你,他的檔案絕對沒有任何問題,從他被政府接收到送往兒童之家,檔案就是如你所見的那些内容。至于他的心理障礙,我也是幾次訪問兒童之家以後才得知的。]
[孩子實在太小了,他的記憶都是零碎的片段,而且十分模糊。何況他的父母的确是因為意外去世,我們總不能動用向導對他進行拷問吧?]
秦遊仔細地聽完,心情漸漸平複。
他自己是向導,當然他是軍人,和專業的精神疏導師不同。不過向導天然地會知道怎樣利用自己的天賦優勢,他可能不大會疏導人,但他會利用精神網進行拷打。
任何一次對他人腦域的探索,都會影響到對方。
三四歲的孩子,确實太小了。
他再次出了口氣,起身推開了卧室門,隻見楚旭陽不知何時掀開了被子,正縮成小小的一團呆坐在床上,臉上還挂着淚痕。
“楊審核,他已經平靜下來了。”他沒有繼續靠近,隻是讓審核員看清小孩的樣子,“抱歉,我還要帶孩子,就不說了。”
他最後壓低聲音,“我提到的那個要求,希望您幫我确認。”
楊可心情複雜地點頭,切斷了通訊。
秦遊這才重新看向楚旭陽。
“我能過來嗎?”
小孩顯然哭懵了,呆呆地點了點頭。
“你沒把鼻涕弄床單上吧?”秦遊語氣随意地問,“别怪我沒提醒你,晚上咱倆都得睡這張床。”
楚旭陽這才回過神,不高興地掏出小手帕捂住自己通紅的鼻尖。
“我沒有不講衛生!”
他突然覺得很不好意思,本來他并不會這樣。可是前幾天宋老師和他聊天,讓他久違地想起可怕的回憶。
秦遊看他恢複了精神,幹脆把被子圍在他身上:“是不是我說了那句話讓你害怕?”
楚旭陽低頭想着,院長跟他說過,不要随便提起自己讨厭哨兵向導,也不能讓人随便進他的腦域。
可是,他不太懂什麼是腦域……
他偷偷瞧旁邊的人,秦遊不是“随便什麼人”吧?
以前這樣的表現,就會有人嘲笑他是膽小鬼,說他以後肯定找不到自己的精神動物。院長和宋老師,甚至連保育阿姨也經常擔心地看着他歎氣。
花花倒是對他很好,但就連花花也覺得他以後不能成為哨兵,還跟他說過,願意和他共用小夥伴……
可是秦遊好像不會這樣。
他說不好。
“你說,精神體會是曾經見過的,印象深刻的動物……”楚旭陽縮在被子裡,小聲說。
秦遊耐着性子:“是啊,然後呢?”
楚旭陽低頭悶在被子上,聲音含糊不清:“那要是以前見過很可怕的動物呢?”
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現那個龐大的黑影,在看不見的黑暗邊緣,仿佛有無數影子在蠕動遊走。那個東西在離他極近的地方呼哧呼哧地喘息,一股股腥臭撲面而來。
更可怕的畫面在它的腳下——那是他永遠不能回憶的——
小孩突然開始發抖。
秦遊出于向導的直覺,感到他的狀态不對。他毫不猶豫地把小孩扒拉出來,放到自己腿上。
“楚旭陽!”他雙手托起小孩蒼白的臉蛋,額頭抵着額頭,“胖子出來幹活了!”
輕柔缥缈的煙從他的額葉溢出,在兩人頭頂盤旋,化成了半透明的小精靈。它有一身豐沛潔白的毛發,圓潤地身體伴随着動作輕顫着,一下一下點在孩子的頭上。
楚旭陽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他閉着眼睛,睫毛輕顫。
黑色的雨夜被熾烈的陽光撕開,他聞到了濃郁的青草香氣,讓他想要打噴嚏。還有——還有一個小小的熱乎乎的小東西,它正親熱地擠在自己的臉旁,十分熱忱地舔他的眼皮子,并且有種不把他舔醒誓不罷休的勁頭……
“行了行了,别舔了我的祖宗,”秦遊頭疼地抓住兔腿往後拽,“别舔了大哥!不是你的崽,你他爹的是公兔子!再舔秃噜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