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遊推開門,砰的一下,把灰撲撲的背包丢在地闆上。他累得顧不上洗澡,兩眼無神地飄向卧室,一頭栽倒在床上。
夢境如約而至。
他夢到自己正窩在安全舒适的洞穴裡,身下是幹燥柔軟的草,散發着令人迷醉的香氣。洞穴外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咆哮,但他并不在意,翻了個身,用圓潤的爪子撓了撓肚皮。
這裡是安全的,他什麼都不怕。
卧室裡亮起幽藍的光,像極光,又像煙霧,從秦遊的身上浮出,然後輕盈地落到床尾,凝聚成了一隻嬌小的動物。
小動物像一隻柔軟的毛球,窸窸窣窣地到處嗅聞,最後跳到秦遊的枕頭上。它轉了個圈,最後用圓墩墩的屁股貼着秦遊的臉趴下了。
通訊器響的時候,秦遊剛剛憋醒。
他一把抓住毛乎乎的屁股,困倦地坐起來:“兔崽子,一米八的床不夠你折騰,非貼我臉上……”
小動物在他手心裡掙紮着轉身,露出粉白的三瓣嘴,還有柔軟垂下的長耳朵,竟是個真“兔崽子”。
它暴躁地扒拉着秦遊的虎口,上牙就啃,兩條胖腿還不停地蹬他的手心。
“嘶——”秦遊頭大的合攏手心,捏住兔嘴,滿臉起床氣,“再弄疼我就麻辣兔頭伺候了啊!”
通訊器還在不依不饒地響。
秦遊一手摁住毛團,一手抹臉,半晌歎口氣:“接通。”
床頭的通訊器閃過白光,嗖的展開了半透明的視屏,一個穿着軍裝的短發女人抱臂瞪着他。
[逃避很可恥,秦中尉——]
“但有效。”秦遊打着呵欠打斷她,下床脫了上衣。
短發女人對着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這人光看外表倒是挺糊弄人的,高大挺拔,漂亮的肌肉線條幹脆利索地朝下收攏成緊實的腰身,常年暴曬的皮膚泛着蜜光。
可惜,這麼漂亮的一身皮肉,後背卻有一條蜈蚣一樣猙獰的疤痕。
女軍官看到他後背的疤,猶豫了片刻,沒有說話。
秦遊換了幹淨的短袖,回頭看她隔着視頻發呆,無奈道:“吳訓導,你也看到了,我這剛結束夏訓,累得很,半夜回來飯也沒吃澡也沒洗。要是不去軍營食堂,我三餐都吃營養劑,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怎麼帶孩子?”
對方迅速回過神,不贊同地看他,兩手動了動,一個全是字的屏幕猛地彈到他鼻子跟前,中間還有幾行字重點标紅。
[這幾行字認得吧?不然我給你念一念:成年新人類在19-21周歲期間,有義務在覺醒季接受政府安排接收未成年新人類,為期三個月,在此期間應嚴格執行“幼苗陽光計劃”,有責任、有愛心地引導新人類幼苗順利覺醒,為培養合格的新人類戰士做出應有的貢獻——]
吳妍讀完那幾句,目光嚴厲地看他。
[你前年斷了腿,去年腦震蕩,今年如果再逃避,我隻能如實上報軍部了。]
“……”秦遊啞口無言。
說實話,他今年本來想斷個手,但是今年夏訓新兵鬧出不少幺蛾子,他天天忙着給那幫兵蛋子收拾善後,等反應過來,他都已經出營了。
他悻悻道:“我小時候不也沒人引導,你看我,現在多優秀!”
這勞什子計劃簡直可笑,實在不行搞個幼崽托管所啊,幹什麼非要一對一。何況前些年也沒硬性限制年齡,等他到四五十歲,興許就有耐心帶娃了呢?
吳妍由着他碎碎念。
[限制年齡是軍科所提出來的,根據這些年的研究,引導者的年齡對覺醒率有很大影響。至于具體的數據我也不清楚,咱們隻說結果,秦中尉,你一輩子就這麼一次,隻需要接收政府安排的一名幼苗,三個月以後,你就自由了。]
我也自由了。她在心底默念。
秦遊痛苦地閉上眼。
他明白這次躲不過去了。吳妍說得對,這是硬性規定,他沒辦法逃避。這次是吳妍,下次就可能是軍監所派人來,他還不想被強制退役。
“好吧,好吧……”他捂着臉倒在床上,抓過正在啃他腳丫的兔子怼在臉上,試圖通過吸兔子緩解痛苦,“什麼時候開始?”
[如果你确定,今天我就能幫你遞交申請。最遲後天,新人類辦公室就會派遣審核員到你家進行前期随訪。順利的話,最多一周,就會安排合适的孩子。]
秦遊心想,還不如不順利呢,也許他就可以逃過一劫。
[我醜話說在前面,如果你被認定為不合格接收人,那麼下一步你就得去軍監所報道了。]
“……請你馬上幫我申請。”
他絕望地埋頭吸胖兔的肚子,惹來小胖子激烈的反抗。
吳妍看着屏幕裡的青年被兔子瘋狂蹬臉,不由幸災樂禍起來。眼前這還不算什麼,她有預感,接下來的三個月一定有很多樂子可瞧。
她假惺惺地安慰道:[幹嘛這麼抗拒呢,别人家的小孩子多可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