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風景倒帶至最後一幕。
沁水玉石,應昭突然想到,這玩意不一定是從污染區開采的,例如像他們這類人的血液,亦或是文物殘骸,或者污染區的靈植以及生物制成标本,就像琥珀那樣,這些都被稱之為沁水玉石。
再加上聞一鳴突然帶着自己來教堂參加洗沐禮,應昭對其着實是不了解,隻是他能感覺到自己身體上的變化,附着在身體表面的那些蠢蠢欲動的畸變喝飽了溫水于是變得暈暈乎乎,那種粘滞又溫吞的包裹感時隐時現,本人的精神倒是更好了,就像是定制的衣服被修剪售後完展現給顧客最好的一面。
“你要去砸場子?”應昭抿唇,講真的如果猜對了那他也不算很意外。
“哦?”聞一鳴笑得很紮眼,他臉上沒什麼被拆穿的動容,隻有一句不經意的詢問,“為什麼呢?”
應昭目光在虛空中短暫停留,又飄向更遠處,總之他沒有看聞一鳴,“你畫的,哦不,寫的。”
那個符号……
應昭按了按額頭,記憶沒打招呼就撬開神經。
日落後暗紅的光是冰冷的,那是屬于應昭的放學時間,别誤會,應昭并沒有去過學校,他所有的知識技能都是在家裡學的,包括如何當人,而不是連走路都歪歪扭扭的野狗,又因為在應家過得實在不好。要如何教會應昭體面,聞一鳴為此花了不少時間。
應昭最不缺的就是反抗精神,因為營養不良,裹在衣服裡的他又瘦又小,身上每一寸突出來的骨頭都可能被他當作武器,他打人可兇了,最初的聞一鳴都挨過幾下。
那時候應昭也隻學會了簡單的話語,所以聞一鳴不知道他到底聽懂沒,每個被應昭列為攻擊對象的人,亦或者是那些表示抗拒的動作出現的時候,聞一鳴都會記錄下來,末端出現的不是句号而是聞一鳴自己第一次被應昭弄傷的時候,手臂上那個傷口的模樣。
一個隻屬于被破壞或者被攻擊過的物體會打上的符号标簽。
說來好笑,聞一鳴曾經有一個用完了的本子,裡面樁樁件件都像是應昭的黑曆史。
頗為微妙的表情很好地幫助了聞一鳴理解應昭的尴尬,他忽然覺得有點沒意思,其實在結契那段時間他也用過這個符号,隻是那時不論是應昭還是自己都忘記了,忘記了玩意兒的來由,隻是習慣性地使用,現在也是,隻不過被應昭挑破了,誰也不能繼續裝失憶。
“在城市裡,沁水玉石并沒有産地,但污染區的運輸線也并不便宜,為了滿足需求,有些人會不擇手段。”聞一鳴面不改色地轉移話題,“屍體,文物殘骸,這些并不穩定卻足夠便宜的東西向來得他們喜歡,還記得你吃掉的那東西麼。”
“你是說花的殘骸?”應昭想起諸隼的通訊,但還有一點說不通,既然這些生意已經做了這麼久,沒道理突然被抓住把柄。
“是啊,還記得中樞說過的話嗎?為什麼是我和你去處理花。”他說話的模樣帶着不近人情的冷淡,剛才的調笑都好似錯覺,“因為那件阿黛利耳之花。”
在更早的時候,因為林佑善的母親所以被争奪的那件産自污染區的文物。
阿黛利耳之花,編号YZ031。
“它們是伴生的。”聞一鳴将自己的猜測娓娓道來,“這也是為什麼你能夠輕易接觸到花的本體,作為被拆開的伴生物,文物總是格外容易失控,阿黛利耳之花應該是更穩定的那部分,說不定我們買下的那部分應該被叫做阿黛利耳才對,他們使用的開采技術并沒有遵循污染區的規矩。”
“哦對了,雖然表面上是你應家所屬的天文觀測員找到的,但事實上,應家才接手那個小隊半年不到,晚些時候記得查查那些人的底細,估計吃了不少回扣。”
這對天文觀測員來說并不罕見,無非就是吃着這碗飯向着另一個主子,更好解釋的理由則是這個小隊能開采到珍貴文物本身就受琳琅商行的指使。
規定是為了防止更大的危險,隻是花蘇醒得未免太晚了,白白便宜了琳琅商行那群人,最後讓塔來收拾爛攤子,更甚的是這個爛攤子還砸在了聞一鳴身上。
應昭懶得生氣,畢竟以前沒入門這塊,被算計了也正常,他對上聞一鳴的視線,問道:“還應該有導火索吧?”
文物哪會有死亡的概念,無非就是能量被燃燒殆盡,化成了灰,而治療一個死人,又能消耗多少。
“這就是另一部分情報了,屍體确實已經被消殺,但那部分殘餘被附着在墳墓那片地裡了,喏。”聞一鳴将通訊器屏幕打開,上面是幾張圖片,墓園被拉上警戒線,頭頂的天空都與周圍格格不入。
“昨天?”應昭注意到接收文件的時間,也就是說在他們處理掉花沒多久,遺骸就被送往城市,而阿黛利耳的殘餘也在沒過多久之後暴動。
在污染區可能就是雨點大的動靜,但是在城市,已經可以被列為安全事故了。
“嗯。”聞一鳴神色倦怠,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屬實為難他,“所以我可不算砸場子。”
“也對。”應昭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靠在後車座,“算公報私仇。”
“我看你也樂意得很。”聞一鳴似笑非笑地看着應昭。
“那可不,我倆狼狽為奸,還得仰仗你。”應昭一本正經地扯淡,眉骨配合着誇張的表情扯得老高,一股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