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根據你的說法，這個世界的魏爾倫還活着？”

中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中原中也平靜地叙述下，那荒謬的事件像是一場無厘頭的電影。

在他的視角看來，整件事就是他和太宰殺了自己敬愛的老師，而自己的哥哥要殺自己，還殺了自己最好的五個朋友。雖然他成功打敗哥哥，但命懸一線的哥哥被蘭波的異能救下，後面選擇整日關在地下室裡，不再見人。

中也詫異地看着面前中原中也，他雖然猜到黑手黨的生活會充滿各種各樣的生死，但他沒想到他一直在失去同伴。

他不禁問：“那你恨嗎？”

“恨？”

“恨魏爾倫，他雖然是受害者，但也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當時是恨他。”中原中也說：“但我當時候都殺了他一次，這件事就已經翻篇了。”

中也睜着眼，他看着面前的另一個自己，他突然笑了一下。

“怎麼？”中原中也蹙眉。

“我總算明白一件事。”中也說：“我總算明白為什麼太宰總是對我莫名其妙地生氣。”

中原中也回想方才的話語，他怎麼都沒想明白為何會扯到太宰治。

“我的運氣很好，除了那場車禍，我沒有再失去過任何事物。”中也不緊不慢地說：“我無法想象失去同伴後的心情，也覺得自己會因此一蹶不振，也會想過某天真的發生後自己會去報仇，在見到你時，我一直以為你和我的經曆差不多。”

中原中也看着面前空空的盤子，上面的牛排被他吃得一幹二淨。

“可你身邊的同伴在不斷死去，你一直在沾染血的黑手黨生活。”中也佩服地說：“在這種環境下，你卻依舊活得樂觀豁達，連仇恨也能輕易放下，看向未來地活着。”

“啊，不然呢？”中原中也有些疑惑。

“你，唯獨這一點不像人啊。”

中原中也微睜雙目，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評價，或者說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并不多，那些人也不會用是否像人來評價他。

“不過我也沒資格說你。”中也笑道：“做我們這一行多多少少也會出現心理問題，有時候連蘭波老師都說我有一顆強大的内心，我覺得這和我失去的記憶有關，在小的時候我常常沒有自己是人的實感。”

中原中也身同感受，他也是如此。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不知道自己這份能力能做什麼。隻是跟着身邊的同齡孩子學着做，學着生活，學着成為一個人。

隻是後面他不再糾結這些，他就是他，僅此而已。

“我權當那是老師對我的誇贊，直到遇見了太宰，那時候我們雖然相看兩厭，但有時候我能察覺到他在對我生氣。”中也垂下眼。

中原中也瞬間收回沉重的情緒，他挑挑眉，怎麼這天聊來聊去總是繞不開太宰治，太宰治存在感有這麼強的嗎？

還是說另一個自己又要秀恩愛？

“在以前的工作中，我意識到一件事。”中也擡起眼，澄澈的雙眸注視面前的人，“我可以毫無顧忌地上前線，那次我以為自己要死了，可我沒有什麼後悔的，畢竟我打敗了敵人也保護了自己想保護的事物，更别說在這個世界的你了。”

中原中也贊同他的說法。

“但是……”中也說：“這就是太宰生氣的地方。”

中原中也有些不悅，這到底和太宰治有什麼關系！

“這當然和太宰有關，因為他是我的伴侶。”中也彎起嘴角，他雙手抱胸，爽朗一笑，“在還未在一起前，他每次生氣都是在吃醋，我說守護城市的和平理所當然，他卻不這麼認為。”

太宰雖然做着這份工作，其實也隻是不知道做什麼而已。

中也繼續說：“我一直沒有什麼死亡的想法，隻不過如果需要我犧牲才能守護和平，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中原中也點點頭，他原本還以為另一個自己是個戀愛腦，但其實很明事理，他心裡的煩躁感減弱了一些。

中也話鋒一轉，“但和太宰在一起後就不一樣了。”

“哈啊？”

“雖然我覺得自己可以犧牲，但有時候遇到危險時我會想到太宰，會想到我如果死後他肯定會一蹶不振，他肯定會開始那無止境的自傷。”

中原中也微蹙眉頭，這話就不是他想聽的了，在他看來，為了太宰治那原本不自愛的人變得怯弱，并非一件好事。

中也完全理解中原中也的想法，當時他意識到自己如此在意太宰時，也是花了一些時間接受，他無法違背内心。

“中原，你知道嗎？”中也目光灼灼，他笑道：“我覺得這樣的自己比以往更像人了。”

中原中也愣住，他慢慢消化着對方的話語，卻無法認同，這些話像是在勸他找個牽挂的對象，可是他有牽挂的家，港口黑手黨便是他的歸宿。

為什麼中也要說這種話？

他反問對方：“你就那麼想讓我和太宰在一起嗎？”

“也沒有。”中也聳聳肩，“老實說，你和誰在一起我都不會介意，會介意的也就隻有太宰，我隻是提議你自私一點。”

“自私？”

中也溫柔地注視中原中也，蘭波曾對他說過，他的勇敢無私是人類最美好的品質，他從小也是被這般教導長大，也學會了如何在危險中保護自己，保護他人。

蘭波和魏爾倫也從不會插手他的選擇，可在他差點死去時，他迷迷糊糊地醒來，發現那位高傲的蘭波一直握着他的手，懇求他自私一些。

“中也，從‘神’的位置上下來吧。”蘭波的聲音緩慢輕柔，“你從小都在找尋認同感，學着普世價值觀去成為一個人，其實你可以再多一些自私和卑劣，因為人就是這樣的生物啊……”

“中也。”

中也喊着對方的名字，他像是在同自己對話，他對上中原中也詫異的雙目，輕聲開口。

“你無法變得自私，但你可以試着為了一個人變得自私。為了那個人你可以把任務放在第二位，為了那個人你可以不管世間的和平，為了那個人你可以……”中也眼神堅毅，卻輕松地說：“你可以隻為他去死。”

中原中也瞠目結舌，在對方沒有一絲猶豫地說出這些話時，他覺得這個人像是自己又不像是自己。

他完全無法理解，在他看來，這些話語荒謬至極，比起建議，更像是一個墜入戀愛的人盲目發言。

開什麼玩笑，為了一個人而死？他不可能因為這種理由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