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來馬上就可以昏倒在座位上,眼皮像被強硬撬開的蚌殼一樣,無神的眼神輕飄飄地打到了金妮身上。
“我不知道她在哪,她一直是個古怪的人,硬要說她看見了根本不存在的東西。”他說,“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跟她扯上關系的,但你最好别管她,這裡沒人想跟她說話,因為她總是瘋瘋癫癫,大家都懷疑她這裡——”
他指着腦袋說,“有點問題。”
金妮感到莫名其妙,她莫名其妙被人警告了一頓。她皺着眉看着他,想到盧娜還可以說是救過她和芙羅拉一命,于是惡聲惡氣地說,“沒人問你關于盧娜的看法,閑話小子。管好你自己,少自以為是了。”
“如果你覺得這樣會讓你顯得很得體的話,那你做得可真糟糕。”
金妮帶着明顯的不快說,她要向下一個人問盧娜的行蹤。
“喂,你。”
由于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有轉機的樣子,金妮停下來擡高了下巴看他。
他“啧”了一聲,幹巴巴地說,“算了……我建議你去廊橋那邊看看。說不定她在那呢。好心提醒你了,别後悔。”
“……”
“不管怎麼說,謝了。我會考慮你的意見。”金妮最後說道。穹頂灑下的點點星光打在她黑色的巫師袍上,最後又反射到了金妮逐漸消去嬰兒肥而初顯淩厲的俏臉上,正如出鞘的利劍般閃着奪目的光彩。
廊橋。
夜晚的風并不溫柔。
金妮并不擅長紮頭發,因此一遇上這樣似乎在跟她吵架一樣的風,硬是隔幾分鐘就要整理一下頭發,特别是把吹到前面的頭發别到腦後。
幹脆剪掉好了。這樣的想法油然而生,但一想到要剪掉保存了這麼長時間的頭發,她又難免心痛,因而順其自然,一朝習慣忍受長發帶來的麻煩,便也不是麻煩了。
還在與頭發做掙紮,“登登”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然後來了個急刹車。
“呀,是你!”
金妮卷起發絲,繞到耳後,看着出聲者。盧娜·洛夫古德的面容清晰地展現在她面前。以金妮的眼光來說,這是一張介于漂亮和普通之間的臉,看五官可以說得上中庸,但一雙靈動的眼睛像寂靜森林裡突然出現的鹿。那張臉瞬間生動起來,激起人深深的探究欲。
不過,竟然真的在廊橋啊。
“我找你好久了。”金妮友好地笑起來,“你是盧娜·洛夫古德嗎?今天早上我拿錯了你的變形課本。”
金妮舉起課本,“你看。”
盧娜聽她這麼說,臉上的五官像緩緩盛開的馬蹄蓮一樣綻放着,“那麼你一定就是金妮啦?”
她亮晶晶的銀灰色眼睛看着金妮,金妮突然莫名地想起芙羅拉,更灰一些的眼睛,露出這種可愛的表情看着她。
金妮“嗯”了一聲,手突然擡起來把頭發又往耳後别了别,她實際上沒有抓到任何頭發,隻能裝模作樣地碰碰耳朵。
“果然是你。”盧娜高興地說,“小花時常跟我說起你,紅色頭發,棕色眼睛,帶着點嬰兒肥,笑起來像向日葵一樣燦爛。”
盧娜隻盯着她笑,“我一看見你就猜是你。”
金妮對這樣直白的誇獎無所适從地臉熱,而更讓她心髒狂跳的是盧娜話中的另一個人。
“小花——是芙羅拉嗎?”她謹慎又急迫地問。
盧娜沖她眨眨眼,好像怕她還不夠心動一樣,一定要在她胸腔裡再塞些甜蜜的跳跳糖。
“是呀。她總是談起你。”盧娜捧起臉,笑眯眯地說,“就像談起自己熱戀期的戀人一樣。”
“……戀、戀人?!”
“哎呀,”盧娜渾然不覺自己抛出的炸彈已經把金妮的半個紅色的靈魂炸出了愛心的輪廓,“不是戀愛關系嗎?還是說,她煩惱的不是這件事呢?”
“二、二二,二年級談什麼戀愛呀!”金妮像被踩中尾巴的老虎一樣激動,吐出了自己随心所欲反而意義不明的句子,“這是早戀!芙羅拉還沒有喜歡我!不是,芙羅拉沒有戀愛!不、不對,你提到了什麼煩惱?!雖然感覺到了氣氛不對,但果然——”
“——圍繞在她旁邊的騷擾虻還是很多呢。”盧娜的眼神帶着仿佛看穿了一切的笑意,但那笑容中又沉澱着些微幾乎要凝成實體的擔憂。
“如果是你的話,”盧娜說,“或許能解決那些騷擾虻,也說不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