遞上簽字的下愚哆哆嗦嗦說道,他在偏鎮那裡見證了匪夷所思的一幕,和其他衆多前輩一樣,他也遇到了以為是大恩人的人,那人是個身材結實的壯漢,見到他先是互相鬥嘴了幾個回合才坦誠了自己的身份,而後那壯漢将他接待到自己家中,并像其他人一樣許諾了第二日回去的要求。在這時下愚就警惕起來,他回想着其他前輩提點過他的難關,于是在壯漢走出屋子之前,想方設法卡住了屋子外頭挂着的鎖,将兩人鎖在了屋内。當時的下愚天真地以為隻要度過今晚的黑夜,明日太陽初升就能扣押着此人帶回去。
可第二日卻發生了奇怪的事情,睜眼看到的不是壯漢,而是一個挺着大肚子的孕婦。下愚一下被吓醒了,他的動作也同樣驚擾到了懷有身孕的女子,對方趕忙同他解釋是自己夫君來讓她叫醒下愚的,而他的夫君就是壯漢。
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下愚沖向門口,屋子的們還是被牢牢鎖死,不可能會有人進出。除了這一個通道外,就唯獨還有床上的一個小窗了,這小窗大約也就是一個小孩子能鑽來鑽去的寬度,一個大着肚子的女子是絕對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險做翻窗的動作的。可一男變成一女是事實,無法通行也是事實,下愚一下子吓暈了,甚至根本忘記去追問門鎖的事情了。他從昏迷中醒來,聽到身旁有人便沒有立刻睜開眼睛,他在假睡時偷偷睜開眼縫,随後就看到那個懷有身孕的女子突然變成了身材結實的壯漢,那壯漢捏了捏自個兒手臂上的肌肉,又變回了懷有身孕的女子。
那不是變裝,而是像幻術一樣直接換了個人。下愚說什麼也裝不下去了,無視女子在身後的呼喚,直接一腳踹開門逃回了三不朽。路上他翻找自己的包裹,竟發現有一支簽子被塞了進來,上面十分誠實地記載了兩人的相貌,這又讓整件事變得過于玄乎了。
聿聽完之後十分震驚,立刻将消息傳送給了其他的下愚,同樣的情況一共發生了兩次,可惜第二次回來的下愚并沒有帶回簽子——他爬到聿面前複命時已經是垂死的狀态,也無法解釋簽子是不是在路途之中遺失了。
不過兩次相同的經曆足夠聿堅信不疑了,他從過去的常識中跳出,開始真情實感地懷疑大恩人是不是一個普通人。或許他從一開始就想錯了,即便和他們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聿始終向他們隐瞞了自己的本事,他或許一直在等着自己發現——那根出現兩種相貌的簽子就是聿向他們放出的線索。
于是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聿的濁靈指向簽筒,十分肯定地說道:“這是大恩人出現過的痕迹,或許隻要走遍這些地方就能找到大恩人。”
蕭歌道:“你親自去過嗎?”
“甄音殿需要有人駐守。”聿如此答道。
林念撥弄着簽子,突然就瞥見了一個熟悉的地名,簽子上寫着先知廟,簽子的背面描繪了一個憨厚的老頭。
林念碰了碰蕭歌,急忙呼喚他來看:“有沒有聯系?”
“時間地點确實對得上。”蕭歌表情嚴肅地說道,“而且這個人,也和他們民間流傳版本上說的十分相似,就是他第一個發現硬殼子的。”
“也是他把硬殼子給其他人吃的?”
“沒錯,起始于他。他在過去的記載中是宛若天降一樣的存在,旁人都說他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像是……為了完成帶來硬殼子的使命一樣。”
如果這個人真的是大恩人的話……
“啊,說像是操控一樣,我有聽過有人這麼形容。”蕭歌驚呼了一下道,“說第一個吃硬殼子的人沒有半點猶豫,像是被操控了神智一樣,不明不白地就把它吞進去了。”
“操控?!”林念大聲呼喊一下,把二人都吓了一條。
“怎……怎麼了公子?”
林念不知該怎麼向他們解釋瞬間在腦海中浮現的細節,這些細節來源于過去的記憶碎片,一個瞬間閃光到眼前串聯起他全部的回憶。他隻知道将簽子全部倒出在地上,對着一整個地面淩亂鋪張的竹簽重新按着時間排列,蕭歌和吳遇均不懂他的做法,倒也難怪,因為他的舉動看起來就像個急需答案的鬧騰孩子。
林念跪在地上翻找着竹簽,蕭歌和吳遇嘗試叫了他幾聲,可林念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對外在的呼喚充耳不聞。
吳遇有些擔心道:“他不會也被操控了吧?”
蕭歌搖搖頭道:“公子需要一些時間。”
他看向那個漂浮在空中的濁靈,頑固如聿,就算變成靈體的形态也依舊不會安分,林念方才畫的陣法為聿圈住了一個牢籠,而裡頭的靈體正在不出所料地撞擊着這道看不見的牆壁,企圖從中逃脫。
他見蕭歌望過來,便也同樣回望過去,他的嘴巴動了幾下,蕭歌的耳旁重新響起了細碎的聲音。蕭歌不知聿居然還有沒說完的話,可才聽過了幾句,他就扭頭轉了回去。
濁靈是不會說假話的。蕭歌默念着道,濁靈是不會說假話的。
也許是過了很久的時間,低頭琢磨的林念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他的胸口處正發散着白色的光亮,正在小憩的兩人很快就被吸引了過來。
胸口有些低微的灼熱,那并非是刺人的灼燒感。林念将裡頭的東西抖落在手上,一隻傳訊紙鶴正有規律地發散出短促的光芒。
“安岚在找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