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們在腦中直接說話也是可以的。”可為了讓兩人知道他們在溝通什麼，蕭歌還是對着聿開口說道，“你還沒有贖完罪，所以把你關起來了。”

林念配合地舉起銀牙給他看，聿摸着自己的嘴巴沒有動作。

“你帶着秘密走，閻王爺也看不下去，還有什麼沒說的，最好全數交代！”

聿看了看他們身後的桌子，道：“你們不是都看過了嗎？”

“浦弦，你的冊子上可沒有記錄和這個人相關的事情。”蕭歌在林念的眼神示意下說道，“沒什麼好隐瞞的，這裡，這個小山裡面，浦弦也來過吧？”

聿表情緊縮起來，又舒緩了放開，如此循環幾次過後終于重回平靜。

“他沒有真氣所以不知道，原來來過還能留下蹤迹的。”蕭歌偏過腦袋轉述道。

随後蕭歌轉回去重新盯着聿，對方無法說謊，因此被迫在他的凝視下全部吐露了出來。大恩人消失的幾年後，浦弦曾來到過三不朽，當時他找上聿，并希望從他那裡打探到大恩人的消息，可當時聿也是一籌莫展，來的不巧的浦弦被聿一陣訓斥，最終放棄了追尋，離開了三不朽。

對浦弦十分看不慣的聿當時曾短暫地起過殺心，那但殺意隻是藏在心裡，膽小和懼怕讓他不敢外露，原因就是浦弦身上比以前多了一份狠勁與決絕，聿堅信那是浦弦孤注一擲的氣勢，那樣的不怕别人死更不怕自己死，自己本就沒什麼功夫，恐怕殺人之前就要被反殺，因此聿毫不猶疑地退縮了。放走了浦弦後，聿并沒有再深陷痛苦之中，相反，浦弦的出現反而帶給他一絲曙光——即便是備受寵愛的浦弦如今也與大恩人失去了聯系，對于同樣在尋找的兩人來說，他們幾乎是站在同一起跑線上的。

這常人無法理解的一點卻讓聿感到倍加欣喜，他久違地将思緒重新落到了大恩人身上，然後就想起了大恩人離開前曾經交給過他一件東西。

這東西被他藏在一個絕對隐蔽的角落，箱子一個蓋着一個，直到解開最後一個小鎖，才看到了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大恩人當初交給他一個小東西，看着像是凝氣丸，但細節處卻略有不同。當時的聿渴望力量也追尋力量，對凝氣丸也顯露出了異于旁人的執着，他向大恩人祈求力量，大恩人竟也真的給他了，隻是那不是凝氣丸，在聿的眼中，那隻是個次品，把次品給了不受寵的他，聿為此還郁郁寡歡過一段時間，如今這東西從他回憶裡跳了出來，便覺有些懷念。他打開了箱子，揭開了布，卻發現許久不見的小東西居然産生了奇怪的變化，它變得像一顆種子，而且是一顆發了芽的種子，從種子表面爆出來的小芽依然保持着翠綠的顔色，伸手摸上去還有些潮氣，像是還“活着”的樣子。

聿從沒有想過要将它種進土裡，時至今日偶然想起，腦子也跟着靈光一閃，聿立刻明白過來，這手上拿着的恐怕是大恩人特地傳承給他的寶物，于是他在後院裡将種子埋了進去，又經過五年之後，種子長大成了很大一簇，原先的一顆種子轉變為十幾二十顆色彩豔麗的果實，長熟之後挂在枝頭上搖搖欲墜。

聿不敢吃，所以他叫來了下愚吃，下愚沒有忤逆命令的權力，因此隻能默聲吞咽下去。第一天時，那下愚突然變得精力充沛，他說自己體内的真氣膨脹，似乎有一股力量正在往外湧動，好像他吃進去的不是次品，而是真的能夠在樹上結果而成的凝氣丸。聿大為欣喜，他将樹上的果子全部摘下，同樣分給了數量相等的其他下愚，下愚們湊在一起打了套拳，被指點上來獲得力量的他們發誓要比中人更為效忠聿。在那時聿又下達了一個指令，他要求下愚們盡快掌握真氣，并逼出真氣制造更多的凝氣丸，那到時他就會将這些凝氣丸全部吃下，獲取下愚們所有的力量。

被忽悠的下愚們壓根不知道他真實的意圖，很快乖乖照做，而問題就出在了逼出真氣這個環節，到了第三天晚上，那個吃了果實的下愚找上門來，同聿展示了自己黑色的手指。

聿開始感覺到不對勁，但他沒有采取任何措施，而是放着那群人不管。很快，被摘空的果株開始重新結出了新的果子，而黑手指們也開始轉化為了黑手臂。聿将他們從自己圈禁的領地裡扔出去，同時也将硬殼子撒了出去，他将這件事順水推舟地做了下去，心滿意足地看着甄音殿如預想之中的那樣變得混亂。

硬殼子和黑手的出現都是意外，同樣，墨變成黑手也是個意外。可聿卻承認這是件好事，他想過很多除掉三元老的方法，墨始終被置于最為難纏的位置，能如此讓他自然消亡，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如果隻吃一顆凝氣丸就好了，實際上一顆凝氣丸就正好夠我使用了。”蕭歌一五一十地轉述着聿的話，末了評論道：“他還沒有反省呢，那全是他貪婪導緻的。”

“兩枚魚佩！你接着問問兩枚魚佩！”林念提醒他道，“他當時告訴你的不一定是實情，如果他對大恩人和浦弦都那麼關注，沒理由不知道更細緻的東西。”

蕭歌點點頭，将話又重複了一遍。

當初聿向蕭歌展露了信任，雖然模樣十分誠懇，但到底還是隐瞞和謊騙占了多數。浦弦的兩枚魚佩實際并不是大恩人一開始就要給的，其中也并不存在什麼特例，從聿親眼看見的經曆來說，當年的浦弦以一副逃難一樣的模樣來到三不朽，多方打聽才一身帶血走進了甄音殿，他半跪在大恩人面前，獻上了一朵堪稱巧奪天工的精細瓷花。他的目的很單純，就是想要借助甄音殿的力量來幫助他實現願望。

大恩人覺得十分有趣，既然覺得有趣，就要先讓此人吃點苦頭。他讓四元老狠狠收拾了浦弦一頓，在知曉他的才能後，脅迫他在三不朽留下了兩間能成為退路的幻室。等到大恩人玩夠了，就發給他兩枚魚佩，等到浦弦拿到手才告訴他：甄音殿的人一人一魚佩，拿兩枚可是重罪，哪隻手拿的就要砍哪隻手，若是兩枚拿在同一隻手裡，就要攔腰給他砍斷。

事已至此，吃盡苦頭的浦弦已經起了殺心，看着他的兇樣，大恩人居然退了一步，他破格給浦弦開了個要求：兩枚魚佩意味着他有資格找尋新的使用者，但此期限為二十年，如果在二十年間仍舊沒有帶新的人回來複職，他将遭受到甄音殿，乃至所有俠士的通緝，大恩人表示他有能力做到趕盡殺絕。浦弦答應了這個條件，可臨到二十年——也就是一年以前，浦弦的蹤迹從大地上徹底消失了，他似乎有意躲着甄音殿，而憑借他現在的本事，似乎真的有辦法将自己從整個江湖上隐身。

在他們察覺到這件事之前，浦弦最後還鬧過一件大事。他當初招納了一批人，這些人有甄音殿的中人、下愚，也有普通的江湖殺手，傳聞他彙聚了各位能人來助他殺幾個人。這些人在之後自稱為鐵騎，并且逐步形成了極有規矩的一派，他們終有一天會與三不朽抗衡，聿堅信，浦弦最後瞄準的，也是那個呼風喚雨的大恩人位置。

那就是聿所知道的，關于浦弦最後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