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得急促,但也毫不意外,這裡是三不朽的六街,距離三街口并不遠,因此出現一個熟悉的人也沒什麼奇怪的。
路邊上,胭脂店的老闆娘正抱着一個傷患塗抹藥膏。
“你怎麼在這兒?”
石君主動走上前,果不其然引來了對方的搭話。
老闆娘捂住傷患的耳朵道:“你找到墨啦?”
“回去,街上不安全。”
“你得小心,這人就是被那些人打的,帶着兩枚魚佩的人。你招納他們興許不是件好事。”
他們的談話似乎有些太過親密,甄音殿的四元老會同一個毫無關系的平民百姓說得這麼細節嗎?林念有些驚訝。
老闆娘繼續道:“還有那個叫草頭乂的,今兒在街上大呼小叫,也是個有心眼的,你防着點。他還說墨變成這樣是因為楮?你們四兄弟發生什麼了?怎麼吵架吵成這樣?”
“你一個娘們管這麼多事幹什麼?”石君說這話語氣并不算好,“回去!不是你能插手的事!”
“最近不安分,這從每個人嘴巴裡說出來的話也是各有各樣,大家都很慌,都在猜三不朽的靠山是不是要沒了,等這事結束了,你們四個可得和我們表個态……”
石君沒聽她說話,人都走出去半路了又轉過身來說道:“我知道你最近和聿有接觸。”
聽上去是個警告,但老闆娘似乎沒将它當回事,而石君竟也沒有好好說明的意思,腦袋一扭便絕情地繼續往前了。
石君果真同這個胭脂店的老闆娘有着不同尋常的關系。林念本也就圖一樂地一看,直到他發現了老闆娘極力想要隐藏起來的黑色手指。
他驚訝地看着石君離開的背影,黑色手指的事石君知道了嗎?
石君并沒有在終點找到楮,相反,似乎早已預見了情況的楮主動向石君相向而來了。兩人在半路碰上頭,方才勉強消下去一些的愠色重新攀上了腦袋。
石君什麼也沒說,先是一拳沖着他臉揮擊上去。
楮雙手交叉面前擋下一記,手臂後頭露出的臉龐是一臉疑惑。然而石君的攻勢卻接連不斷,壓根沒打算給楮解釋的機會。兩人的本事幾乎不相上下,各自都有挂彩卻難以定奪輸赢,幾個來回之後楮在過招之中找到了空隙,一腳将石君踢出五步開外,比了個收手的動作。
“你也好意思對我擺臭臉?”楮冷笑一聲開口道,“你在外都說了我什麼壞話,這賬我們可得一筆一筆來算!”
“你先把墨拿出來再說!”
“墨?對啊,就是他。你在外宣稱我和墨反目成仇了?說我要斷他四肢,廢他神智,說我要背叛甄音殿,自己獨立門戶?”
“這倒是和我聽說的相差無幾。”
“這些年也沒看清你,大哥說你愚鈍,我竟信了。”
“你才是裝模作樣的主!”石君沖他噴着口水道,“認識你幾十年都是個口吃結巴,居然直到今天才懶得裝了?!别和我說些沒用的!你把墨帶到哪裡去了?!”
“我要知道,還用得着找你?!”
“就是你,就是你……你和聿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發了這麼多魚佩,招了這麼多下三濫的人,你不是要守着甄音殿、守着三不朽?這群人早晚會把三不朽徹底毀掉!”
“你若是知道就不會反對。”楮輕蔑地笑了一聲道,“隻要能逼出恩者,做什麼都無所謂。”
“你瘋了?”石君眼底有一絲慌亂,連帶着身體也下意識地轉向向周遭确認安全。“恩者十幾年沒出現過了,說不定早就死了?”
楮完全不顧石君的刻意壓聲,仍舊放大音量地說道:“這不可能,我曾經感覺到過,他來過三不朽。你不知道嗎?你可是有真氣的人。”
“我早就放棄找他了,有他沒他都一樣,現在就是最好的。再說了,他不也早就放棄了我們?”
“懦弱的東西,就是因為這樣,聿才會看不起你。”
“隻有我?你還真當他是個寶?聿看不起所有人可不是頭一天的事了。”
“再這麼下去連那些新來的也要沒沒規沒矩的了。”楮突然停下來指了個方向道,“我放出去,你還要招進來,這不?就來搗亂了。”
石君立刻反應過來,沖着那處大吼道:“是誰?!”
那聲音從幾十步開外傳來,似乎震得周圍的樹葉都抖動了起來。蕭歌将林念往背上一拖,林念伸手拉住了頭上的蓋布,準備就緒之後,他伸手拽地周圍發出一陣“沙沙”響,蕭歌曲膝往前一跨,便從這棵樹跳到了另一棵樹上。
在林中穿行,樹葉摩挲會留下前行的足迹,他們的身影隐藏在交疊的枝葉之下,可身後的“尾巴”卻成為了追蹤者的指路标。從楮和石君的視角看去能夠清晰捕捉兩人跳躍的身影,一個人背着另一個人,放着大道不走竟走一些難以覺察的小路,他們的動作十分笨拙,速度也不快,比起偶然相遇之後的悶頭逃脫,更像是放出誘餌主動勾着他們追趕。
“是墨!”
聽着石君定下結論,蓋布底下的林念蕭歌二人會心一笑,在他們爬上來抓住自己之前,跳躍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