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啊,你不是能看嗎?你不是也給他看了嗎?”
“你沒聽懂嗎,我的意思是……”被他一問就連一直堅定的蕭歌也不知該作何反應,“你是怎麼理解的?為什麼要變成……呃……一體?”
鐵鍬男子被身旁人撞了一下肩膀,可他完全沒理會,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蕭歌道:“因為我想要和家人在一起啊。”
蕭歌往他身旁看了一眼道:“……家人?”
“對,我身體裡的家人。”
鐵鍬男子身旁人露出一臉難以言說的表情。
“所以我娘屁股上也會有一個胎記?你是這個意思沒錯吧?”鐵鍬男子積極地追問道,“雖然不知道我娘身上本來有沒有,但聽上去不是個壞事。”
蕭歌正欲回答他,一直立于他身邊的另一位男人嚷嚷了幾聲“二弟”,拾起鐵鍬就要不依不饒地往他身上砸去。他們嘴裡說着難以分辨的方言,而鐵鍬男子一邊疼得大叫,在阻攔途中也将自己的秘密透露了個完全。
“我娘寵我!我要和我娘永遠在一起!”
“瞧你這出息!你祖師爺是幹啥的?你爹是幹啥的?輪到你就這熊樣?”他哥幹脆破罐子破摔,不顧蕭歌在場就收拾起自己的兄弟來。“咱娘待的好好的!你找他?找他你徹底沒娘了!”
蕭歌眼珠子轉了轉,他大緻猜到了情況,因為擔心那鐵鍬揮舞起來無辜傷及易兒,急忙提溜着他躲在了後處。
“我不管!他能看見,我也要看見!”鐵鍬男子似乎執意要将蕭歌也一并拖入這場紛争,居然反手拉住他哥沖着蕭歌跑去。“你是怎麼做的?能不能讓我也看看我娘?”
蕭歌一字一字往外蹦着說道:“你體内的‘髒東西’實際是你娘?”
鐵鍬男子不悅道:“我娘怎麼能算是‘髒東西’?她是不放心我,所以才會藏起來保護我。”
“好好好,我換一種說話,你們全都知道吧?關于你們體内都有‘另一人’這件事。”
他哥想着捂他嘴,卻被鐵鍬男子揮手擋開。
“人人都有,不就是件正常事嗎?”
“‘另一人’就是大家的家人?”
他哥憤恨地怒視着鐵鍬男子,卻三番五次無力回擊對方透露秘密的暴言。
“和去世的家人一起生活,這裡就是死谷。”
即便有着八分的心理準備,但蕭歌仍舊被狠狠震撼了一下。可當下他并沒有感慨這斷不掉血緣關系,反而想到了先前那位被他除祟成功的男子,難怪當他得知自己身體裡的濁靈徹底離他而去時,那副表情幾乎比自己求死還要痛不欲生。
沒有人能做到看着自己家人消失卻依舊無動于衷。
“你想見到她嗎?”
對面哄鬧的兩人一下停住了動作。
“你想見到她嗎?”蕭歌目光不移,重複着問道。
“當然……當然想見了。”鐵鍬男子眼眸中爆發出更為渴望的目光,這樣帶有希望的視線落在蕭歌身上,仿佛眼前終于出現了一位救世主。“她藏在我身體裡這麼久,一定也很想見我吧。”
誤以為濁靈有意識,誤以為濁靈還會和生前一樣友善——不了解濁靈的普通人始終繞不開這兩個淺薄的思想。
“我可以幫你。”蕭歌朝他伸出手道,“時間很短,你們隻有見上一面的瞬間。”
鐵鍬男子将他哥壓在身上,全然被“昏了頭”的欲望充斥,他近乎虔誠地仰望着蕭歌,像是預言山下的求祈者面對着山陰神或是佛像吐露着内心最真實的渴望。
“如果我娘能開口說話,就幫我問問她還愛着她兒子嗎?”他道。
蕭歌立刻掏出牛筋,朝向他腦門射出了第二顆石頭。
一位上了年紀年紀的女人靈體從他身後脫離了出來。
無論這老婦屁股上有沒有胎記,哪怕濁靈到底不算是個“人”,也總不見得扒開褲子确認一下。這一次的分離也使得鐵鍬男子萬般痛苦,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是捂着腦袋擡不起身子。可蕭歌的承諾像天籁之音圍繞在他耳旁,或許是那源于血緣深處的思念之情給他“打了雞血”,在一片混沌中的眼神終于清明起來,抓住那一瞬望向了自己的親人。
兩張相似的臉龐得以隔着時間與空氣重逢。
下一秒,蕭歌提着紅塵劍将濁靈驅逐了出去。
靈體立刻化為看不見的薄霧散開,清明從鐵鍬男子的眼神中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霎時間沸湧上來怒火。男子四腳并用踉跄着起身,揮舞着拳頭就朝蕭歌的面門揮去,如此就算是笨蛋也能看出,蕭歌所做的事絕不可能是促成融合的“好事”,分明就是拆散雙方,破壞團圓的“壞事”!可體内與心靈的空蕩讓其裹挾着怒意的拳頭也揮出得綿軟無力,蕭歌偏頭握住了他的手腕,再一次勸道:“留着不是什麼好事,未來你就會感謝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