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說的的确沒錯。”
“嗯?!”
“契确實隻有一個。”
“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這下反倒換成了蕭歌震驚。
“你在糊弄我?”
“我隻是推測,原本也是想詐你一下。”蕭歌呆滞道,“想着猜錯也沒什麼關系,沒想到你還親口承認了……”
彭括的表情似乎有點追悔莫及的意思。
“那其他的呢?其他的你也承認嗎?”
“你很好奇契是怎麼來的吧?沒錯他不是濁靈,也不是生活在鎖口山上的動物,他是我的師弟。”
蕭歌依舊有些發愣,似乎沒想明白這為何突然變成了一個極度坦誠的對話。
“契,他原名叫彭契,和我一起被收入到了彭氏的門下。你們年輕人可能沒聽說過彭氏的厲害,在那會兒江湖上,明面上誰也不敢提彭氏的名号,隻有晚上偷偷關起門來,躲被子裡才敢小聲論上幾句。那是因為彭氏擅長制造暗器,常常殺人于無形,因此老在江湖上接些得罪祖宗的活,幹着暗殺的勾當。在這樣環境下被扶養長大的我和我師弟……”彭括看了一眼對面的契道,“我們倆雙手從沒沾過不幹淨的血。”
“怎麼會……”
“那是因為我們的師父——江湖人稱‘鎖口彭’下定決心要重新洗禮彭氏。他殺了許多不守江湖規矩的人,成為了令人聞風喪膽的清道夫。在那時他同時放出消息,說他的兩個兒子會引領彭氏走向新的開端——就是我和彭契。”
彭括一人講得起勁,而回憶卻無法勾起彭契的共鳴。彭括無言地看了他一會兒,面上看着有些許傷感,而後他繼續坦白道:“我被稱作‘一葉括’,而契被叫做‘鐵鞭契’,我們對外不露真名,少有知道真名的也不敢呼喚。人如其名,契擅長鐵鞭,一鞭在手,方圓五裡都不敢有人靠近。而我擅長飛葉,百步穿楊一葉緻命。”
蕭歌舉起從方才開始就一直靠在後背的手道:“你說的就是這個葉子吧。”
那是一片細長形的葉片,它被卷成細細的一長條,就像一根細針一樣,其尖刺就算是拿手指尖這麼去戳着,都能劃出血來。
“你居然還把它撿起來了……”彭括輕松地笑道,“說實話,我大概能看出來你的水平,沒想到你真的能用眼睛捕捉到飛葉的軌迹。”
蕭歌将手腕露給他看:“這是牛筋。”
他又彎下腰撿起地上的碎石:“這是武器。”
“原來如此!”彭括一拍巴掌道,“你也是個玩暗器的!學人小孩兒玩彈弓呢!”
蕭歌舔了下嘴角道:“不是一回事。”
“哈哈哈哈,我當然知道不是一回事,這樣看來你還挺适合加入我們的。”彭括道,“總之,我們三個人原先活得不錯,在江湖上高調得很,也沒人敢制裁我們。但是我家師父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再厲害的功夫也擋不住這些五髒六腑的老化。到最後隻剩下了我和契,而往往這時候就是變動的開始。”
彭括又停下不動了,他豎着跟手指指向蕭歌,似乎很期待他的回話。
蕭歌道:“他們覺得真正厲害的是‘鎖口彭’,壓根沒把他兩個兒子放在眼裡。”
彭括心滿意足地咂了下舌,道:“所以他們開始在暗地裡給我們使絆子,叫我們明知道,卻沒有理由動手,我們明目張膽殺人就是破了師父自己立下的規矩。後來,那陣江湖動蕩,往生錢一出,局面立刻兩極分化,江湖中人紛紛站邊,辯個是非好壞、有用無用。我和契躲麻煩還來不及,更怕因為有人太過崇拜我們而引起盲目追随,此舉隻會導緻我們更難約束其他的力量。因此隻是中立,對往生錢從來沒有發表過傾向任何一邊的看法。但是不斷有人找上我們,逼着我們論出利弊,我忍無可忍,爆出一句‘不能一筆抹煞’,沒想到這句怒話就被視作了站邊。”
蕭歌适時地接話道:“大戰就開始了。”
“算是,但也不算是。雖然我和契始終認為人應該相信自己的選擇,但引起動亂的罪責最後還是落到了我們頭上。正巧那時風光異常的幾位大俠,擺着酒桌請我倆去叙談。我那時提醒契,我說這就是個鴻門宴,進去了興許就出不來了,即使出來了也有可能缺胳膊少腿,腦袋還連在脖子上沒準就是喜訊,不聽我說的是要吃苦頭的。可是契沒聽,他說為了我好,讓我留在家裡,自己去赴了這場鴻門宴。唉,結果就是這樣……”彭括準确地從一堆雜草中找到了契的手,重重拍了幾下道,“人能吃的東西裡都被下了毒藥,這點契不會不防着,我猜可能是誰用了什麼無法讓契拒絕的理由,逼着他吞下去,變成了這般模樣。”
“我看他……還行。”蕭歌道,“隻是沒有自己的神智,但好在還算能夠控制。而且你不是說,腦袋還連在脖子上就是喜訊嗎?”
“原先可不這樣,現在能像隻小狗一樣聽話溫順都是被我馴化的結果。”彭括拍了拍自己道,“當時也是窮途末路,偶然聽到了預言山的奇聞,就來甸鎮碰碰運氣。契當時十分狂躁,我怕他傷人就隻能把他藏在無人的山上。這山……也不叫鎖口山,這我承認,名字是我取的,有關契吃人的、傷人的謠言也是我傳的,要去到預言山其實根本用爬鎖口山,繞路就行,鎮上人都是這麼做的,這是我騙了你……但我沒辦法,隻有這樣才能保護我的師弟。而且山上有着取之不盡的細長葉片,這些葉片又恰好能為我所用,簡直沒有比這裡跟适合我們的地方了。這些年我一直想讓他恢複原來的樣子,也找了不少大夫,前幾年,一大夫和我說,甸鎮的生活太安逸了,讓我可以想點辦法尋個刺激,沒準刺激刺激,契就能恢複快一點。所以一看見你,我就知道這事能成。”
蕭歌疑惑道:“你看中我什麼了?”
“嘿嘿。”彭括眯起眼睛道,“看中你的劍。”
“我的劍?”蕭歌指着易兒手中的符命刀,揣揣不安道,“是這把嗎?”
“不是,不是這把,這哪是劍呀?是你腰上的那一把。”
蕭歌心裡一驚,手已經搭了上去:“這把?你是說……這把紅塵劍?”
“紅塵?這名字真不錯。”彭括感歎道,“通體黑色的劍身可不多見,實在叫人過目不忘。我最後一次見到它,就是在那個制造往生錢的本尊身上,叫……林漢霄來着。”
蕭歌緊緊握住劍柄,帶着紅塵劍稍微往腰處挪了挪。
“不過大概是我搞錯了吧。”沒想到彭括對此并不在意,“雖然那位傳說中的林漢霄當時手上抱了個孩子……我想那應該是他的兒子吧?可你這小身闆不像是認識林漢霄的樣子,不會是他兒子,也不會是他徒弟吧?既然如此那就是我搞錯了,可能黑色的劍也不至于那麼稀有,你總不能從那個創造出往生錢的人手上把劍給搶過來吧?”
還好我看上去很弱。蕭歌在心裡松下一口氣。
“你很失禮啊。”他忿忿着說道。
“抱歉抱歉。”彭括敷衍道,“仔細想想氣質也不同。”
“什麼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