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袋底下有石頭硌着我了。”
“你這孩子,硌着怎麼不早說呀!”蕭歌急忙托起他的背,又俯下身子仔細搜尋道,“哪兒呀?哪有小石子?”
“就在下面……剛剛磕着我了……”
蕭歌扒拉着雜草叢,月光微明,他眯着眼睛才将石子撿了起來:“易兒呀,我們在外面條件肯定不如店裡好,你看,就連露宿在草叢裡這件事都暗藏危機呢……”
他将石子捏在手中颠來倒去,突然發現這石頭表面略顯光滑,絕不像其他碎石一樣有棱有角。他見過大石頭因為日曬雨淋從而表面被大自然磨得光滑無比,也見過河流中小石子泛起平滑亮眼的光澤,卻沒想到還能在地面上發現一塊長得十分“标志”的碎石。
“運氣不錯。”蕭歌道,“可能是個好兆頭。”
本就是随口一說,但蕭歌将視線上移,卻看到了在他們倚靠的大石頭底部,似乎有被尖銳之物劃過的痕迹。
“易兒!你離遠些!我要把石頭翻個面!”
“翻面?為什麼呀?”
蕭歌興奮道:“石頭底下有東西!”
那石頭看着大,但對于現在的蕭歌而言,能日常熟練地使用真氣讓他的生活便利了不少。在易兒的小小幫助下,兩人很快将石頭翻了個面,原先被壓在底部的區域此刻正迎着月光裸露在外,叫人能好好看清上頭寫了什麼。
那其實是一塊巨大的布告石,在很多村落裡因為沒有條件設置布告闆,所以每當有重要的訊息需要廣而告之之時,就會叫人在石頭上刻上内容,以此給經過此處的村民傳遞信息。但這一方式有着極大弊端,石頭本就随處可見随地可尋,就算是尋着巨大的、最顯眼的石頭刻下訊息,也難以保證所有人都會靠近去看,因此也有刻畫上去後依舊無人知道的悲訊存在。布告石在一段時間内确實風靡過,但很快就被其他的傳訊方式所取代。而那些刻畫在石頭上的内容卻能保持許久,直到百年間的風雨将它們磨平,過去的事情才會徹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記憶之中。
這一種民俗蕭歌略有耳聞。
石頭上的刻畫痕迹依舊十分清晰,這或許與有人故意将它翻了個面有關。
為什麼要翻面呢?是不想讓上頭的痕迹消失?還是想要隐藏石頭上的内容?
在石頭上刻畫,用刀、用一切的尖銳之物,蕭歌看着那些淡淡的、幾乎沒有怎麼刻畫上去的痕迹,突然明白了手上的小碎石為何如此光滑平整的原因。
原來是有人試着用小石頭傳遞訊息啊!
可惜用小石頭傳遞的内容淡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從中他們得不到更多信息,因此隻能仔細研究更為深色的痕迹。在石頭上刻畫不是件容易事,即便是握着小刀,邊旁部首的飛舞也叫人一時難以辨認,幾乎要一個個組詞之後才能順滑地閱讀下去。蕭歌同易兒各占了一頭,慢慢将這些詞拼湊起來,最終組成了幾句零散的話。
“北去預言山,其陽多白菅,其陰多……水玉?”蕭歌直接将最後一句讀了出來。
“這裡寫着三旬可抵太陰。”易兒道。
“可抵太陰?為什麼是可抵太陰?”
易兒搖了搖頭。
蕭歌摸着最後的痕迹,手指向上探去:“江湖動亂,九子分崩離析,今與吾弟懼行山,為吾将修之以待……哦,原來如此……”
“這是什麼意思呀?”
“意思?意思是這人同他的兄弟一起将要去到那座預言山,目的是為了尋求一份預言,好知道他們接下來該做些什麼?該何去何從?”
“那九子指的是誰呢?”
“诶,這你就問到關鍵了。”蕭歌打了個響指道,“九子……九個人?這九個人莫非在江湖上很有威望?因此才能被當作大事件用來記錄時……時間?”
易兒靈機一動道:“易兒這邊的石頭上沒有記錄時間。”
“當然不需要了!因為隻要有這一句就夠了!”蕭歌激動道,“我們隻要知道這個‘九子分崩離析’發生在哪一年就可以了!他們若是知道預言山消失了,一定在聽說的時候就放棄了,不會接着走下去,更不會停下來在石頭上記錄‘到此一遊’。如果這年份同那位饅頭大哥說的不一樣,那不就證明他是在騙我們嗎?”
易兒跟着點了點頭道:“好像是這樣。”
“而且你看我最先讀出來的那句!‘北去預言山,其陽多白菅,其陰多水玉。’這分明是去過預言山的人返回時留下的痕迹,沒到過的人怎麼能知道山南山北都長着些什麼呢?”
易兒領悟道:“是同一個人寫的?”
“就是這樣!”蕭歌摟過易兒道,“我的猜測這樣就說得通了。”
但那九子……老實說蕭歌的确有一瘋狂的念頭,但他不敢說出口,好像一旦将猜測傳入耳中,就會不知不覺變成現實。
石頭上還記載了許多,蕭歌一人将上面的文字來來回回讀了個通透。上頭大多還是些“到此一遊”的筆記,途經此地的人紛紛留下了來到這裡的原因以及去到預言山的目的,甚至還有人幹脆直接将自己的心願刻畫其上,希望預言山真的能将他帶入所謂“正确”的人生走向。這一塊布告石其實已經失去了它最初的意義,它不能用作傳訊,卻被當作了一個暢所欲言的平台。
蕭歌坐在石頭面前沉思,突然想到這裡所有的大石頭會不會都被當作布告石這般使用了?但他并沒有更多的體力一塊一塊搜尋下去,在确認易兒進入熟睡之後,蕭歌和衣在他身側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