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悔吧,難以置信,對吧?”幹奴擺了個極度妖娆的姿勢說道,“你說他們圖什麼呢?為了點兒外頭人的金子銀子?還是為了俯視别人的頭頂?這地底下有哪裡值得待的?還是你們個個見不得光,羞得見太陽啊?”
“那你又是怎麼回事?!你怎麼解釋你自己?!”赫哥好像突然充滿了勇氣,架着雙手氣勢洶洶地往前沖了幾步,安全距離就此被打碎。“骨蔔,你可别被這女人騙了!這女人毒得很,句句都是謊言。”
長老骨蔔無奈攤手道:“你和我解釋這些做什麼?我根本就不想知道她……”
“這女人十幾年前是來過這裡,可上了床翻臉不認人的是她,威逼利誘要把自己關進蛇聖獄也全是她自己做的!我和她合作,這是希望她能替我去地面上找找偷掉斷舌的竊賊,沒想到她自己承認了?合着是她自己一手操辦!”
幹奴一臉無辜,好似赫哥指認的對象壓根不是自己。
“你說漏了。”幹奴補充道 ,“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說隻要我找到了斷舌,就能擁有和真正反骨同樣的待遇。”
長老骨蔔低下頭,閉目搖了搖頭。
“你這是什麼意思?”幹奴也面露不悅道,“你怎麼是這個反應?你早就知道了?”
安岚怪尴尬地坐在無人關注的原地抓耳撓腮,這讓他覺得自己好像闖入了一場“家庭糾紛”。
沒等到長老骨蔔表示肯定的幹奴頓時怒發沖天,恍惚間那一節一節糾纏起的黑色發絲又一次變成了不斷吐着蛇信的蛇頭。安岚恍然看見幹奴的周圍升騰起黑色的氣息,那往四面嘶吼的舌頭仿佛隔着老遠就能用蛇毒一擊斃命,而在它們其中最毒的那一個正緊緊盯住癱坐着的長老骨蔔。
“你們知道,卻幫着瞞着?”幹奴咬牙切齒地質問道,“你們容忍他們?你們認可他們?”
“沒有認可,也不會承認,哎……”長老骨蔔拍着自己的大腿道,“沒必要啊,這麼多年不也就這麼過來了麼……”
幹奴露出的獠牙猛然間收了回去,周圍的空氣也變得能助人呼吸。安岚正為此情此景感到古怪的同時,卻冷不防聽到幹奴低聲自語了一句……
“靠不住你們。”
靠不住誰?為什麼要靠他們?
安岚沒來得及思考,就被猛地拖入了一個漩渦。
這是一瞬之間的感受,仿佛胸前被人撕扯,又仿佛背後有助力推搡。安岚經曆了并非自己本意的移動,轉瞬之間便跨越時空,而後他感覺到自己正被拎着領子粗暴地甩來甩去,即便緊閉着大腦,也有連綿不斷的話語和畫面如同永無止境的瀑布奔流,毫不客氣地湧進不大的房間。他沒有拒絕的餘地,因此隻能放開自己接受,可接受的後果便是一陣頭疼欲裂,頭暈目眩的感覺讓他頃刻間便曆經了過去和未來,等安岚把自己嗆醒,竟發現自己正流着兩行眼淚無聲哭泣。
他從地上爬起來,雙手在臉上一陣磨蹭,實在無法解釋自己突變的行為。
耳邊傳來斷斷續續的抽泣聲,一直陪同他看戲的睚眦官和锱铢官們也做出着同樣的動作。
包含赫哥和長老骨蔔在内的所有人,居然都做着一模一樣的動作!
擦去多少便又湧出多少,安岚的雙眼仿佛化作了泉眼,一時難以遏制,壓根控制不住。可要說起能引發淚水的情緒,安岚百分百肯定自己沒有悲傷的情緒,他隔着一層淡淡的阻礙看向幹奴,竟看到對方似乎正捧着什麼埋頭啃食。
她啃得格外專心緻志,動作間仿佛都能看到食物的香氣。安岚自覺和幹奴沒有什麼仇,因此便叫着她的名字慢慢湊近,在等待回答的時候卻驚覺自己蓄滿了口水,一個不注意甚至将哈喇子拖到了地上。
這可真是太失禮了!安岚邊暗罵自己,邊伸手将自己下巴合了嚴實。正在啃食的幹奴沒有阻攔他的靠近,看着慢慢轉過來正對的身體,似乎還有些格外歡迎的意思。
安岚眨眨眼将眼眶中的淚水逼出去一些,眼睛便迎來了暫時的清明。他看見幹奴正捧着一條長長的東西,她張嘴張牙正做着極大力度的撕扯動作,嘴下紅色的生肉被尖牙撕扯成條狀塊狀,被開了“大門”順勢湧出的血水正不斷滴落而下。安岚并未被她的血盆大口吓到,自從他親眼見到生吞腐蛇便覺得此人不能以常人的眼光看待。而後他的目光被垂蕩在下随着她動作搖擺的東西吸引,那是兩個吐着蛇信的蛇頭,而它們共用着一個身軀,身軀正堵在幹奴的嘴裡。
是那條被安岚殺死的雙頭蛇!
安岚停下腳步,幹奴也從生肉中擡腦袋,她的眼睛已經全然變成了蛇的樣子,不是幻覺、不是錯覺,親眼所見的一切皆是現實。
“你要來一點嗎?”幹奴道,“這是我養的,是我的雙頭蛇。”
安岚學着她輕飄的語調說道:“你養蛇來看家護院?”
“不是……不是……”幹奴的動作變得有些蕭瑟,“我的身體不行……蛇的身體也不行……”
“什麼不行?”安岚疑惑道,“為什麼身體會不行?”
“架不住……架不住……”幹奴吐了下舌頭,“我們的身體全都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