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接受了這一點的安岚忍不住發散去想,如果父親還活着,他真的會疊一個紙風車給我嗎?
怪好看的。
“阿岚,風是沒有聲音的哦。”
這是一道男聲,而安岚也接受了他父親的聲音。
“為什麼呢?”他道,“明明有聲音啊。”
夢也不是說來就來的。安岚舒心地想道,既然來了就坦然珍惜這個夢。
“這不是風的聲音,這隻是它經過紙風車發出的聲音。”
安岚盯着風車又瞧了會兒,身子往後一仰,雙手高舉過頭頂:“啊,不懂。”
安評章的寬大手掌在背後托住了他,安岚享受着陌生的親情,就聽到聲音湊近耳邊響起道:“風隻有經過,才會發出聲響。”
安岚一個激靈,耳朵也跟着微微發燙。“小時候我做過一個很蠢的事情。”他不敢看着安評章,因此隻是硬梗着脖子吐露道:“我對娘說,我想追着風跑。”
“為什麼呢?”
“因為我喜歡風,風會給人帶來遠方的感覺。”
“你想離開家鄉?”
“應該不是吧。”安岚慢慢地回憶道,“可能那時候隻是單純地想要玩兒。”
“嗯,我明白了。”安評章語速極其緩和,像是在哄人般說道,“所以每當風吹過,你都順着風吹去的方向奔跑了嗎?”
“我追過。”安岚停頓了下道,“也吃過風。”
安評章被逗笑了,他說道:“那我教你個方法吧,讓你從此不要再吃到風了。”
“什麼方法?”安岚道,“吃到風的确不太舒服……額,我是說會打噎。”
“追着風跑的時候不能閉上眼。”安評章指向天空道,那片清澈的廣域中不知不覺便多出了東西。“你看,與其說追着風跑,不如說要追着雲跑。”
安岚明白了些,又問道:“這是什麼道理?”
“抓住看不見的東西多難啊?抓住看得見的東西多簡單啊。”
安評章的話語逐漸鋒利起來,于此同時安岚覺得自己的皮囊都收緊了,特别是眼角的位置,似乎正被安評章狠狠地拉扯着。
“眼睛睜大一點,再大一點你就可以看到了!”
身後的力量猛地一扯,雙眼的位置正向臉頰兩側不斷拉伸,他順着那道力量仰頭看去,卻發現一個不認識的醜男人正撕扯着自己的頭發。
不可能是父親!安岚花了一秒領悟了這個現實,就着那人扯着自己頭發的手轉了個半圈,那人被吓得一叫,安岚不顧其害怕,擡膝往他肚子上一撞,解救了落在惡人手裡的頭發。
太疼了,安岚氣急敗壞地想道,搞什麼呢,他正做夢呢。
眼睛很疼很辣,伸手一摸就是滿臉的濕滑。粘附在手上的是混滿了沙子的甜酒,奇怪的組合換到現在卻激不起他内心太大的波瀾。安岚大緻理解了自身昏迷過去時的遭遇,回過神來才意識到,他仿佛被人從沙堆裡挖了出來,又像一攤爛肉似的被扛到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痛…..诶呦,诶喲……”
被踹倒的那人仰躺在地上不住呻吟,他的腦門凸起得十分明顯,簡直要同幹遠一樣,像長了個真實的瘤子頂在腦前。
“别演了,這裡沒有外人。”
說話的這人是赫哥,即便安岚記不清他的臉也一定記得他的聲音——懸挂在腰間不斷相碰發出怪異聲響的兩節白骨,這人簡直是想将和骨頭相關的一切元素都裝備在自己身上。
不止是自己身上,安岚轉着圈打量四周,房梁、桌椅闆凳……好像都是用白骨拼接而成的。這些骨頭大大小小,形狀也千奇百怪,外行人根本無法分辨出是人骨還是其他什麼東西,單純看着便覺惡心。可對于天生崇尚這些事物的人來說,或許這種環境才是最舒适的地方吧。
毫無疑問,他被帶來锱铢官們的“老窩”了。
“你家?”安岚随口問道。
“我家?哈哈,算是,算是我家吧。”赫哥停在他面前,兩人身高旗鼓相當,因此都是擡着下巴看着對方。“一般人可進不來,更何況你們這些外族人,得得了我的邀請才能站在這裡。”
“你們就是這麼對客人的?”安岚理了把自己的額發道,“往我臉上潑沙子潑酒,還硬扯着我的頭發讓我醒過來,你們自己瞅瞅,我這頭發都亂成什麼樣了?”
赫哥古怪地笑了一聲,大聲招呼道:“費子!”
這可不是人類能發出的聲音。安岚這麼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