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子老闆想了想才道:“隻是少數。”
安岚沒再問其它問題,他隻是用眼神捕捉着老闆從這張桌子擦到另一張桌子,直到迫不得已擦上了他正在進食的這張桌子。稍長的發尾也掩蓋不住後頸的凸起,那是安岚第一次直面這塊形狀怪異的骨頭,他更像是内裡撐起了一座小山,而皮膚就像草皮一樣,在推壓下扯開了原本的模樣,将骨頭的結構徹底顯露了出來。
這與幹遠後頸的瘤子觀感完全不同,一個是大肉球,一個是大骨棒,安岚一邊嚼着小菜一邊思考,到底是為什麼才能讓反骨村的村民執意相信幹遠就是和他們相同的人呢?
“我吃好了,多謝款待。”
“吃好了就回吧,今兒太晚了,也沒啥好菜招待你,就不用給錢了。”
安岚解荷包的動作一頓:“真的?”
“現在知道我們反骨村的大家有多好了吧?”鋪子老闆一臉得意,想了想又補充道,“人好也不能往外頭說啊,雖然我們不反對外人來,但還是不要一下來太多比較好。”
安岚心中湧起一道熱流,急忙朝他道了謝。
小填了肚子,安岚揣着剩下的饅頭往回走去,臨近戌時的反骨村剩不下多少人氣,原本還算燈火通明的村落也一下變得暗沉起來,倒是愈發讓人覺得像是待在荒郊野外。安岚憑借着自己的記憶一路無人地走回屋中,他一邊想着幹奴是否已經回來,一邊又想着對方怒發沖天的模樣,還未解釋便以隐隐感覺到疲憊。
可他根本不用想這麼多,因為眼前的突發事件已将所有的計劃與安排徹底打亂。
幹遠消失了。
離開前被安岚親手捆在床上、動彈不得的幹遠居然在他外出的時間裡消失不見了!
“該死!”
安岚急忙沖上前去,手心觸及到床榻時還有些餘溫,看來并未走遠。他轉身沖上街,方才沒注意到的細節一下子便變得無法忽視。那些灑在地面上的豆子宛若明晃晃的陷阱召喚着安岚前行,仿佛正在無聲地邀請他——隻要追着豆子走,就能找回幹遠。
幹奴屋中并不存在可食之物,到底是誰綁架了一個無用之人?
安岚僅僅愣了一瞬,而後毫不猶豫地追着豆子而去。周圍的村屋逐漸退去,豆子的盡頭是一個被架起的火爐,火爐并未被點燃,卻看着像是做好了點燃的準備,而活像頭死豬一樣被捆縛着雙手雙腳綁在架子上的,正是令人操心無比的幹遠!
“幹遠!”安岚怒吼出聲,與此同時,一雙黑手正從他後頭伸向了探梅劍。
安岚眉頭一跳,反手一個肘擊打掉了偷襲,他下手極重,身後那人捂着痛手發出一聲慘叫,随後這慘叫便理所當然地召喚出了更多的人,他們各個手握火把,一下就将這一片區域徹底照亮!
“喲,這是怕我晚歸看不清回家的路,特意叫了這麼多人來幫忙,真貼心啊。”
“我們的地盤上不容許有睚眦官出現,你們觸犯了協定。”
“什麼協定?我又不知道。”安岚冷臉“呵呵”了兩聲道,“還有睚眦官又是誰?”
為首站出來的男人明顯是這群人中領頭的那位,他手上并沒有舉着火把,反倒是他身側兩人對他有些畢恭畢敬的樣子。周圍的溫度因為火把的靠近而逐漸升高,同時也照亮了他袒胸露乳的模樣,在鎖骨下方一些的位置烙印着一個簡單的圖案——“赫”字。
“赫哥,别跟他廢話了,他身份不明,還是盡快除掉為好。”
看來隻是個名字,但把自己的名字如此烙印在自己身上,也真虧他下得去手。安岚心想道。
“我就是個來旅遊的。”安岚佯裝無奈地笑道,他展開雙手往前走了幾步,周圍的人便聞聲而動,一起跟着他慢慢挪動着腳步。“你們要真計較起來,其實我也不算為了旅遊觀光而來,就是一腳踩空了,不小心掉落下來的。”
“不可能。”名叫赫哥的男子一手拍在腦門發出響亮一聲,“你們睚眦官盡會玩些歪門邪道。”
“所以我說。”安岚雖是提出疑問,可凹出的造型卻氣場十足。“睚眦官到底指的是誰?”
“就是後脖子有凸出來的人。”赫哥身旁的男子搶先回答道,安岚瞄了眼他的裸身,上頭也同樣烙印了一個“費”字。“你應該知道這裡是反骨村吧?”
安岚一邊同他們搭着話,一邊也在仔細描摹着他們的樣貌。幹遠曾對他說,腦後兩塊玉枕骨中間應有的一處凹陷不凹反凸,即被視為反骨。可他沒說腦門突出的人應該算作什麼?當反骨不再長在它本應在的位置,這塊骨頭不斷上移不斷挪動,當它移動到額頭前,形成一個甚至能為下方眼睛遮風擋雨的凸塊時,它還能不能被歸于“反骨”一類?
眼前看到的一切着實奇怪,安岚曾以為藏在斷舌裡的大腦門濁靈應該隻是個例,卻萬萬沒想到想要追溯它來源的旅程變成了為其找到同類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