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漢霄疑惑道:“可是你們成家曆來都遵循祖訓,家業隻傳給‘成’姓人不是嗎?”
成斂轉頭看着車前的道路說道:“這也是萬般無奈之舉,姐姐雖然有個‘成’姓,但成家的主業仍是從醫,姐姐不會醫術,而祖訓規定家業又隻能傳承給精通醫術之人,所以她從出生開始就注定繼承不了家業。那會兒所有人都把希望放在我娘的第二胎上,卻可惜自我姐姐出生十年後,家裡都沒有等到一個男孩的誕生。無可奈何之際,他們就想出了抱養一個的法子。”
“衛大夫就是在那個時間點恰好出現的嗎?”
“是的,不過聽說為了謹慎起見,我娘還是偷偷觀察了一月有餘才做出了這個決定。她和家裡的長輩一商量,便将無父無母的衛一笑抱了回來。”成斂停頓了一下說道,“無父無母在我們成家的眼裡是個很好的條件,這就能保證以後不會有人上門要回孩子,能解決很多麻煩。在我娘的堅持下,衛一笑留有了‘衛’的姓氏,同我姐姐一起在成宅長大,家裡能給的一切自然也是最好的。就在大家以為一切已經塵埃落定的時候,兩年後,我出生了。”
成斂苦笑道:“這對成家人來說是普天同慶的大好事,他們多年的期望終于實現,家業也能有人堂堂正正地繼承。但這一切對衛一笑來說卻是晴天霹靂,他被留在成宅的唯一理由已經消失,隻要成家人動動嘴,他随時都會有被趕出去的危險。但當時他已經深入到了成家的醫術,同我姐姐也發展出了親密無間的感情。我娘思來想去,認為他就算繼承不了家業,我姐姐能有這麼個懂醫術的夫君也是極好的,于是便将他留了下來。”
“衛大夫知道你娘當初的想法嗎?”
“你是說成為我姐姐的未來夫君和繼承家業嗎?他不知道的,全宅上下隻有他一個人不知道這事,家裡人當初告訴他的,就隻是看他獨身一人,想要發揚善心将他領養回家這件事。他和姐姐無憂無慮地度過了童年時光,對我也是關愛有佳,但我每每去找他玩耍,都總能從他拘謹的動作裡察覺他身上的束縛和不自在。所以我當時就猜,是不是所有的一切,其實他早就了然于心了。”
成斂擡頭望着天空,方才團作一起的雲團因為一陣大風散成了兩塊,它們之間留下的細小的雲線卻仍将它們緊緊相連。
“我姐夫看着軟弱,但心底偶爾也是要強的。後來等我姐姐成長到了婚配的年齡,家裡就幫忙張羅起了兩人的婚事。我姐姐從小就很喜歡姐夫,所以即便命令她強嫁也十分順從,但一向在大事小事上都十分聽話的姐夫卻突然猶豫起來,他認為是因為自己賴在成家的關系,才讓姐姐不得已選擇和他成親……他們倆花了好長時間才把心結打開!後來姐夫又去參加了‘八仙過海’,算是使出渾身解數把自己的神通廣而告之才算說服自己有了那個娶妻的資格。可在我看來,姐夫始終就不明白我姐姐到底有多喜歡他。”成斂歎氣道,“後來我冒出了四處修習的想法,便想在杏花館壓在我身上前甩到姐夫的頭上。我這主意一提出,就被我娘我姐一頓臭罵,也就隻有姐夫能幫我說說話。但他在我娘面前人微言輕,這事也便遲遲沒有進展。後來還是我姐幫忙說服了我娘,主動将家業攬在自己身上,還和我娘說好,姐夫會代為杏花館的館主之位,等什麼時候我能收心了、願意回家了,就把館主的位置回歸給我。于此,便是你現在看到的這樣了。”
林漢霄點點頭道:“我明白了,他是覺得他擁有的這一切都是虛無的,都是‘被給予’的。這是一種糟糕的‘被動’,如果是我處在相同的境遇,恐怕也沒法定心享受‘安樂’。”
“我和我姐一直在想辦法調整他的心境,但……好像見效甚微……”
“别多想了,兩口子的事,恐怕也就隻有你姐姐才能完全打開他的心結。”林漢霄伸展了一下身子道,“我們兩個……好像已經有很久沒有這麼安安心心地聊過天了。”
成斂笑道:“自上次分别也已過去了……三年?再次見你倒不是孤身一人了,還多了個小娃娃?”
“我喜歡和他們在一起。”林漢霄笑道,“你能和我們一起,我也很開心。”
沿途追着蹤迹尋過去,等到他們趕上前路的成家侍衛後,剩下的路就要靠他們自己摸索了。這一路駛到了深夜,但駕着馬車疾馳的他們連個腳印都還沒捕捉到。通往前方的路隻有一條,雖然不用擔心是否會走錯岔路,但馬車的速度到底還是趕不上四條腿疾馳的馬匹,衆人在車廂裡颠簸的同時不安感也在逐漸積攢着。
成家的别院也同樣坐落在龍吟鎮周圍的深山之中,隻不過别院位于“龍頭”的位置,而這“龍尾”之後有什麼就不得而知了。等到天色暗了下來,前方隐隐約約地閃爍着明亮的火光,成斂突然“啊”了一聲,顯然是想到了什麼。
“我知道了,前面是‘盤龍寨’。”
林漢霄訝異道:“‘盤龍寨’?是個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