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漢霄暗罵自己心焦,可他見實在撬不出什麼話,隻能先回屋等候。而當夜色降臨的時候,一直沒有露面的韓卉小姐,終于舍得從屋子裡出來透氣了。
林漢霄為了這一刻已經等待許久,他正襟危坐,手裡沒有稱手的武器讓他些許有些不适應。他側耳聆聽着屋外的腳步聲,突覺一股寒氣鑽着大門和地闆之間的縫隙悄悄溜了進來。林漢霄揉了兩下腳脖子,就聽原本守在屋外的夥計似乎以一種急切踉跄的步伐跑遠了。
随後,大門在沒有敲擊提醒的情況下向裡打開,韓卉小姐蒙着一塊紅蓋頭跨過門檻,她周身纏繞的寒氣越發不能令人忽視,就好像有着無形的觸手,在空中看不見的地方慢慢伸向屋内唯一的熱源。
屋子裡應韓家的要求沒有點燈,但林漢霄仍舊借着月光看到了韓卉小姐身上極其蒼白、甚至有些泛着青紫的皮膚。她的手腕和雙手裸露在外,消瘦的模樣讓遍布軀體的青筋凸起得格外顯眼。可身子雖瘦弱,個頭卻不小,都說男兒身高八尺一算人仰馬大,但這韓卉小姐的身長少算也達九尺,絕非普通姑娘家應有的身型。
若是換了普通人恐怕早已吓得屁滾尿流,但林漢霄卻是做足了準備才來的。
一整日的觀察讓他知道韓家的上下必定與這不知名的東西糾纏在一起,恐怕他現在喊破喉嚨都不會有人前來救援。
林漢霄面上裝作驚吓到呆愣的樣子,實則坐在原地靜等待對方先行動作。如果對方的目标是取他的性命,一定不會按照尋常娶親的步驟進行。雖然韓卉的腳步不算輕浮,走姿還似正常人那般規律平穩,但恐怕她從踏進屋子裡的第一步那時起就迫不及待地要享用到嘴的獵物了。
林漢霄僵直着背脊緊緊盯着那塊晃動的紅蓋頭,果然等到了“新娘子”親手摘下的那一刻。
紅蓋頭摘下的間隙隻有短短的一瞬,韓卉的頭發就如枯樹表皮那般幹燥,原本的秀發被弄亂翻到了腦袋前面,将她的容貌遮擋地嚴嚴實實。然而還沒等林漢霄再仔細瞧上幾眼,那塊在韓卉腦袋上蓋過的紅蓋頭,就被輕飄飄地蓋在了自己的頭上。
而紅蓋頭裡,意料之中地能嗅到一股獨屬于濁靈的氣味。
“新娘子”見這次的獵物不吵不鬧似乎還有些好奇,但她的動作隻是少許停頓了一會兒,而後又繼續方才沒做完的動作,在林漢霄的周身伸手比劃出一個輪廓。“新娘子”的雙手自林漢霄的頭頂開始,往下展開成兩邊,與他的身體間隔着約莫兩寸的距離向下滑動。林漢霄原本想阻攔,但他的身體卻未覺異常。他短暫地思考了一下,決定先默認對方的行為,以她的下一步動作再做判斷。
他這頭沒有反應,可剛剛認識的青棠在這會兒卻顯示出了莫大的“熱情”。
青棠不知是不是等急了韓卉小姐,竟不管不顧地跑進了林漢霄的屋子。他見屋外沒有夥計把守,幹脆直接破門而入,而這一進門就撞見了“新娘子”駭人的舉動。屋裡的兩人被他吓了一跳,青棠更是趕在林漢霄出手前,一把掄起桌子上的花瓶砸了過去!
“新娘子”的身體如石塊一般堅硬,青花瓷制的花瓶在碰到她身體的那一刹那悉數砸得粉碎。青棠大臂一揮,繞過“新娘子”的位置,直接掀開了蒙在林漢霄臉上的紅蓋頭。
“你不要命了!怎麼蓋這種東西?”青棠的語氣算不上好,更是瞪着一雙眼睛怒目而視。“這東西會吃人!快點跑!”
青棠不等林漢霄反應,使出勁将他推出幾步。
“你怎麼知道她會吃人?”林漢霄轉頭喊道。
青棠來不及回答,“新娘子”已經看不下去,立馬更換了敵對目标。林漢霄想沖上去保護,卻隐約嗅到一股突如其來的臭味。這臭味雖比不上一聞就想嘔吐的屍臭味,但同幾種爛肉混在一起擱置後的味道不相上下。開始時隻能隐約聞到,但當“新娘子”揮上幾拳之後,那臭味就擴充到了整個屋子,甚至有向外彌漫的趨勢。
林漢霄一甩手指,悄悄往自己身上粘了一張往生錢。
沒有任何防護的青棠很快就忍不住了,他看着“新娘子”的表情越發嫌惡,仿佛這股臭味是因對方的揮臂而帶起的。“這什麼臭味!”他破口大罵道,“你好歹也是一個女孩子!怎麼這般不注意衛生細節?!”
林漢霄好意提醒他道:“其實嚴格算起,它已經不是一個‘女孩子’了。”
“你怎麼還在這兒?”青棠已經掀翻了周圍能夠夠得着的桌子和闆凳。“我不是讓你跑了嗎?!”
“當然是要留下來幫你啊。”林漢霄拉着青棠躲過“新娘子”的一下平掃,對方的速度越來越緩慢,從嘴裡呼出寒氣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就好像一個習慣了靜坐的上了年紀的老人,稍微動一動都能累得直喘氣。
林漢霄道:“你這樣沒個打法當然不行,想要脫身還是有訣竅的。”
青棠實在受不了那臭味,隻好舉起小臂抵着袖子來了幾下深呼吸。“你走了我就能動作了。”他微微彎下腰,從被長衫遮擋的大腿旁抽出一把比手掌略長一些的短劍。青棠用眼神示意林漢霄出門,他将短劍外的皮套扔在一邊,短劍在手裡調轉了個方向,像反手握住刀柄那般握住了短劍,又悶頭深呼吸了一下,提劍沖了上去!
“新娘子”緩了一會兒倒也喘過來氣,她見到青棠手中的利器似乎還瑟縮了一下,但在短暫的猶豫之後,她大手一揮,将立在角落的大衣櫃猛地拍倒了下來!
林漢霄和青棠都沒有料到她的力氣如此之大,而青棠沖在最前,大衣櫃更是直沖着他倒去。危急時刻,林漢霄的兩指一伸一拉,竟像母貓叼着幼貓的脖頸那樣,拽着青棠的領子将他拉了過來。
大衣櫃倒地揚起一陣灰塵,青棠摸着自己的脖頸一陣納悶,又看着自己的□□心有餘悸。那衣櫃被“新娘子”斜着拍下,其中的一角伸向最遠的那端,那它伸向的位置,就恰好落在了青棠的兩腿之間。
幸好幸好,青棠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差一點可就要斷子絕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