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這麼厚的布料從老人的身上扯下來,你倒是力大如牛啊。”林念說道。
而萍水鎮的鎮民們不用林念再次明說,自己就讨論出了所有的真相。他們不是兩眼一摸瞎的傻子,決明子的一舉一動早就暴露了自己隐藏不得的内心戲了。
那塊被撕扯下來的破布恰好便是蓋住常人一個腦袋的大小,若是用它來悶住老人家的口鼻,對上像決明子這樣的人,對方幾乎不會有任何反抗的力氣。那塊不巧沾染上的血迹也是其中一位老人反抗過的證明,可惜都急出血了,也沒能從惡人的手上改變自己的命運。
“我原本還以為是活埋。”林念看着決明子說道,“但不管你是怎麼做的,結局都已注定。我不想聽你的理由,但我想聽聽你的動機。”
“還能是什麼啊,貪圖人家留下的錢财呗!”一直守在門口的一位鎮民說道,“我們這些人是無所謂,但這些當慣了強盜乞丐的人……看來就算是谷雨堂也改不了他們的性子!”
林念解釋道:“也不全是吧,有些人可不是自願變成乞丐的,他們中的一部分人,或許從沒想過要靠殺人放火的方式來奪取錢财。”
“因人而異……還有,相由心生。”蕭歌說道,“不過至少這個賊眉鼠臉的決明子不是那一類人!”
“你不如去地底下問問那張家的老頭老太都是怎麼對我的!”決明子露出兇相向衆人倒着苦水道,“他們覺得自己高高在上,就可以踩着我從前的身份随意踐踏我!他們現在明明連維持基本的生計都很困難,到底有什麼臉面來挖苦在谷雨堂的我……我隻不過是把平日裡受到的白眼和嘲諷,用另一種方式全部還回去罷了!”
“你可以把這些都告訴成笙,而不是沖動行事。”
“你不是我!你當然體會不到我的心情!你以為克制沖動是嘴上說說就能做到的容易事嗎?”決明子叫道,“告訴成笙有什麼用?你們隻會說好話勸和,不可能會向着我的!”
啪!
成笙沖出來一巴掌甩上決明子的側臉。
“我當時招你進來的時候就和你說過……”成笙一字一句強調着說道,“隐瞞苦楚隻會遭緻悲痛的反噬,發洩和傾訴也是一種走出來的辦法!你就是被歹念沖昏了頭腦,才會不與我商量就幹出這種荒唐事!”
決明子一臉悲憤地看着成笙,兩位鎮民慌忙扯住他的雙臂,以防他突然做出什麼過激行為。然而決明子隻是搖了搖頭,道:“都晚了……這張家什麼财寶都不剩,唯獨留下的幾顆碎銀還夠不上我一頓飯的饅頭錢。翻箱倒櫃折騰了好幾日,什麼都沒拿到,還把自己搭了進去……”
成笙扶着額頭靠在柱子上,道:“你好好說話,老頭老太到底死了多長時間了?”
決明子道:“算上今日,已經是第六日了,就是在大夫你出鎮的前一日死的。”
“是你扯了他們的衣服,再拿破布活生生把他們悶死的?”
“我壓在他們身上,隻有這樣他們才反抗不了。”
成笙放下扶着腦袋的手,他看向決明子,頭一次覺得這個朝夕相處的人十分陌生。當年見他被強盜欺負,全身的衣物也被扒到衣不蔽體,因為不想見他凍死在雪夜之中,才會以夥計的身份收留他至今,本以為他會就此本分做一個清白之人,誰料想自己對他的放縱與信任竟是助長了他作惡的氣焰。
等到成笙再看第二眼時,望向決明子的眼神裡不再帶有一絲過往的舊情。
“諸位,都是我的錯,決明子是我谷雨堂的夥計,他犯了混蛋事,我和成正也有責任。決明子任由你們處置,我和成正會盡快搬離萍水鎮的。”
“别這樣啊成大夫!那是他一個人的事,你不用擔什麼責任!”
聽到他要走,鎮民們這下可坐不住了,紛紛跳出來說道:“決明子我們肯定是要趕出鎮的,可你和成正得留下,我們萍水鎮還需要你們!”
說着幾個鎮民已經圍成一個圈,将決明子困在其中着急地運出了屋子。
“等一下!”林念小跑到他跟前問道,“你有沒有見過和我們一起的那個人?就是來給你送遺漏藥草的那個……”
決明子道:“當然碰見了,永生難忘。”
“他去哪裡了?”林念有些不安地問道,“我隻聽到了他的聲音,沒見到他的人。”
“是回去了吧?看到有你們來收爛攤子,就回谷雨堂等着了。”決明子說道。
一旁盯着他的鎮民沒好氣地推了他一把,道:“怎麼說話的呢!還陰陽怪氣的。”
成笙聞言走到他們身邊說道:“你在說安岚?他回來過,不過又走了。”
“走了?走了是什麼意思?”
“那會兒我還留在谷雨堂,就見他面上凜若冰霜地跑回來。我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卻什麼也沒說,進屋拿上自己的行李就上馬離開了。”成笙說道,“我就是擔心是他送藥發生了什麼才追出來的,路上聽說了你們也在才往張家趕來。但按現在這麼看,這兒的事好像和安岚的離開沒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