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現在開始你就是何偉業。”林念揪住他道,“現在你自己回去,把易糧儀式給我接着做下去!”
曼珠沒能還上嘴,就連蕭歌也是頭一次看見林念神情緊繃、仿若接連吃下幾個臭蟲一樣七竅生煙的表情。他們拖着曼珠往回走,一直将其送到了停滞的隊伍前。吳蘭澤和安岚已經離開了那處,“金邊們”也已全部被擊倒,周圍的百姓早已散了一大群,現在就是回到高台上最好的時候。
“自己上去!”
曼珠被林念的聲音吓得一抖嗦,倒還真如他所說那樣從車廂底部的撬杆上緩慢攀登了上去。
拉車的馬、驢、騾子都死了幾頭,高台上的大米也差不多已被洗劫一空。沒了撬夫的幫忙,“何偉業”甚至要将整個身子都沉下去才能撈到底部僅剩的大米。安甯日的安甯不複存在、參加安甯日的人和物也都散得差不多了,曼珠無法理解林念的做法卻又避之不及,在活命和反抗的選擇下最終選擇了更穩妥的那條路——“何偉業”重新拿起了舀勺,将不多的大米從高台上撒了下去。
安甯日易糧儀式的車馬隊重新前進起來。
車輪子“咕噜噜”轉,隊伍沿着既定的方向繼續前行。沒有了頭車的領路,就連速度也不好把控。蕭歌在林念的示意下接連對頭馬的屁股射出了幾輪石子。頭馬受到鼓動立刻聽話地撒腿開跑,整個車廂、整個高台都在加速中晃蕩了起來。
易糧儀式的終點就在宴和寺,頭車逃亡的終點一定也在宴和寺。
而守護安甯日最後一點“安甯”的,也正是在宴和寺。
隊伍在臨近點停下了,遠望宴和寺的門口,是獨見一位小僧舉着苕帚一邊點着瞌睡腦袋一邊裝模作樣地清掃着地面,他本可以對周圍渾然不知,卻因為車馬的到來受到了出人意料的驚吓,眼睛一睜、苕帚一扔,小僧直接閃身進了宴和寺中。
宴和寺是安甯日必經的場所,小僧的反應屬實奇怪至極。
“何偉業”推門進入,那小僧就在門後低着腦袋應答:“施主,今日安甯日,宴和寺不接待外賓,祈福燒香也請明日再來。”
“不拜,找人。”
小僧聞言戰戰兢兢擡起頭來,見到“何偉業”又大驚道:“啊呀!您怎麼還在外面晃呢!快進來!”
“何偉業”被請進了宴和寺,寺廟大門緊緊合上。
小僧自然是認識何偉業的,但他卻沒能認出這是個假的何偉業——那也就是說真的何偉業現在并不在寺廟之中,是出去了嗎?還是……
在混亂離開的頭車,還有在混亂中消失了的方丈,莫非他也沒有回到宴和寺?
林念和蕭歌趴在廟頂一角,悄悄觀察着下頭的動靜。
“您怎麼一個人回來的呀?師父呢?今日還順利嗎?”
“何偉業”不便出聲,隻能幹巴巴搖了搖頭。
“诶!沒想到還是您先回來,師兄去了這麼久還未歸,不知道是不是出什麼事了?”關起門來的小僧倒是話多,看起來一點也不懼怕何偉業的勢力與地位,就像同普通友人那般放松交談着。“師父讓我一定要守住這裡,那意思就是我哪兒哪兒也不能去了。你說既然今日會發生這麼多事,那車隊怎麼着都不能走完全程的,既然他們無法來到這兒,我還有什麼駐守的必要嗎?”
“看來今日發生的事是何偉業早有預謀啊。”林念輕聲同蕭歌說道,“還有方丈……不對,是整個宴和寺都參與了計劃吧?”
“我就知道那些刺客是何偉業派出來的!他手底下的人都見過我們,當然要對着我們上了!”蕭歌義憤填膺道,“不過這麼大陣仗就是為了抓我們?也太不把安甯日放在眼裡了吧……”
“何大人,您說呢?要不您留在這兒,我上街去看看?”小僧圍着“何偉業”打轉道,“這安甯日百年如一日,不過是徒有虛表罷了,沒意思得很。今日這種混亂倒是稀奇,我還沒見過呢,嘿嘿,倒是有點興趣……”
“何偉業”擡頭往頂頭上看了一眼,随後閉緊了嘴巴沒有發聲,隻是轉身欲有走進殿内的打算。
“诶!您别走啊!您還沒說呢,您和師父把貨都運出去了嗎?”
“什麼?”
“就是放在我們這兒的細粉呀。啊……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就是上頭那布沒有蓋緊,我去幫忙的時候不小心看到一些。”
“你還知道什麼?”
“不……不知道了。”小僧自己的嘴含糊說道,“何大人您放心,此事你知、我師父知,我馬上就忘掉,絕不會有第三個人知曉的!”
“沒讓你忘記,我……”
在“何偉業”多言被識破身份的危機之前,一聲巨響阻止了他的危險行為——宴和寺的大門被重重踹開,甚至那半邊搖搖晃晃挂在半空,看起來似倒非倒。
“方丈呢?!滾出來!”
小僧被整個人被吓得瞬間一跳,待看清來人之後又着急忙慌地迎了上去。宴和寺平時蹭過吳家不少好處,雖多是偷摸來的,但也知道吳家一直知曉,不過是不想管才沒有搭理。但此事也萬不想放在台面上來坦誠相待,小僧受了方丈的指導,立刻擺出了一副掐媚的表情,就差跪在人家跟前招呼了。
“吳施主,您來得真不巧。”小僧恭敬作了個揖道,“今日安甯日,宴和寺不接待外賓,祈福燒香也請明日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