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蕭歌伸手拽住了林念腰帶的一角。
碎石子扔出去就會消失——從那第一顆開始,之後林念扔出去的每一顆都會消失在眼前。他朝着面前的各個方向全都扔過,無一例外都是同樣的結果。石子消失,代表前面的路不可通行,他不可能拿兩個人的性命去冒險,一時隻能僵硬在原地,無法再邁出下一步。
“你看到石子掉下去了嗎?”
蕭歌在他身後突然說話,熱氣打到耳朵尖,讓林念突覺一陣發癢,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掉……到哪裡去?”
“懸崖底下。”蕭歌說道,“如果前面沒有路了,那石子應該會直接掉下去吧?”
林念立刻反應過來道:“你是說聲音?”
蕭歌放松下來道:“是不是隻要聽到了聲音,就代表沒有問題?”
“可這太危險了,如果連石子都消失了的話……”
“是你說的,看到的都是假的,越是想着,假象就越是會迷惑。”蕭歌走到林念身前,抓着林念的手拽住了自己的腰帶道,“因為太危險了,所以還是我來打頭陣比較好。”
“蕭歌!”
“能給我個大點的石頭嗎?”蕭歌攤開手心道,“這樣扔出去的聲音也會比較響吧?”
他沒等林念回話就率先從他手上将石頭全都搶了過來。
這人現在的膽子是越發大了。林念心想道。
“哒”、“哒”。
換了個人開路也是一樣的,石頭像是穿過一道屏障變得消失不見,緊随其後的他們也逐漸邁入了那道屏障。林念拉扯着蕭歌的衣角不敢松手,臨到那道邊界時更是微微低頭不敢直視。他看着蕭歌一腳大步向前,緊接着半身也随之不見,他沒有聽到蕭歌發出□□一分為二的慘叫,正擔心地想要發問,就被蕭歌帶着也給一并邁入了那道邊界!
蕭歌的身體完好無損地站在自己面前,林念又低頭瞧着自己,四肢健全,五官無損,穿過了那道邊界的兩人似乎完全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是障眼法,就是個簡單的障眼法!
林念這才安下心來。
看不見的道路也許會通往遠處的山巅,但摸不透的方向着實更叫人害怕。他們不知道要走多久,也不知道這條路、這座橋究竟會在哪一處停止,或許下一步他們就會直接站在洞穴門口,闖入那個不容于紅塵世間的仙境世界,又或許會一不小心一腳踩空,為那無人的崖底多添上兩具面目全非的屍體……
當蕭歌看着自己騰空站立時,眼底是五成驚異五成害怕,但他不能将自己的恐懼表露給林念看,因此此刻也慶幸自己正用背部朝向着他。蕭歌朝後伸出手,握在林念的手上将他攥緊了些,手上傳來的溫度讓他安心,也讓他知道現在除了一往無前外不會有第二條退路可走。
現在他是那位領頭的人,他必須帶着他們二人一起,到達這座空中廊橋的終點。
林念回頭望了望來時的方向,那懸崖斷口早已與他們拉開了很長、很長一段距離,懸崖底下的風景模糊了他對于距離的認知,當他還以為隻不過邁出了幾步的時候,他們實際已經走出很長、很長一段路了。
“林念,若是現在底下有麻雀飛過,那我們就像是走在雀橋上一樣了。”
“鵲橋?鵲橋可是喜鵲啊。”林念樂道,“你這舉例不合适吧?鵲橋是給牛郎織女走的,那是人家小兩口才能走的橋。”
“那又如何?那我們就走雀橋,麻雀的雀!不代表愛情,隻代表友情!”
“那你知道麻雀什麼時候會集群在一起飛行嗎?”
“遷徙的時候?”
“麻雀可是留鳥,他們會一輩子都在家鄉生活,所以你想象的那種雀橋,應該是沒機會實現的……啊你看!”林念轉頭眺望着說道,“日出了啊!”
天邊,金黃色的光線自地面升顯逐漸變得耀眼,将遠方的懸崖深處鍍上璀璨的金光。那帶來熱量和光明的龐然大物燃燒着自己的能量發散柱形光彩,像是在為斷崖峭壁梳理妝容。陽光灼熱而晃目,久盯便覺刺眼,林念欣賞了片刻便轉回頭道:“那時候還說想看看江曲鎮的日出,沒想到現在居然會在這裡欣賞同一種風景。”
“這麼說起來,青竹鎮的日出也沒能看到呢。”蕭歌苦笑了一下道,“我同你說好的,最後卻沒能實現啊……”
“哪裡看也沒那麼重要,重要的是和誰一起看。”日出的金光曬在林念的臉上,将他的顴骨曬得通紅。林念難耐地撓了撓,又道:“站在這樣的高度看日出,真是覺得……人在大自然面前是多麼謙卑啊。”
“日出照射得到現實,卻照不到我們腳下。”蕭歌喃喃道,“你看,唯有這座空中廊橋還維持着沒有光線照射着的樣子。”
久等的日出用金色的線條描摹出廊橋的邊界,他們的背後、他們的前方,路途的延展都清晰可見。
前方有着九道彎處,通過那些彎處就能達到終點。
“這下不用再扔石頭了。”蕭歌将剩下的碎石全都揣進了兜裡,直接拉起林念的手道,“走吧!我們一口氣穿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