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嘴噴糞!”
“别不信啊。”樊姨挑眉道,“你們以前是怎麼對他們的?你們施惡的時候就該做好反噬的準備。你看看他們,看看他們現在,我做的事可就是民意呢。”
“你......你要殺了我們嗎?”
“看你們命。”
“那我們什麼都不做,證明沒病就行了吧!你都把我們關在這了,還怕我們出去傳染給别人嗎?”
樊姨輕蔑地大笑起來,道:“什麼都不做?我記得綁你們的時候,你們的手分明是放在胸前的,怎麼這會兒自己轉到背後去了?”她奪過身旁某位老大哥的砍刀,慢吞吞地朝方才說話的那人走去道:“蒙眼布都松了,你應該能看見吧。正好,胳膊若是折了用不了了,叫我一聲,砍掉就行了。”
黑夜為樊姨蓋上罪惡的披風,血腥濺灑衣擺翻築了她的品性,刀起刀落間,她心底最後一絲善意也将消失殆盡。她舔了舔飛濺到自己嘴唇上的血液,打了個響指,身後等待已久的“屠夫們”如饑餓的貪狼般湧了上來。
草屋中,胡蠻吃驚道:“你原來認識我爹?不對......我爹幹嘛讓你來找我?”
“回答你這個問題前,我得先滿足一下另外兩個好奇的家夥。”安岚腳踝交叉一轉利索地轉過身道,“兩位公子,我是比你們先到一步的……其實我也是昨日剛到這個鎮上的。我在街上閑逛的時候,正巧撞見胡苟被幾個頑劣的小屁孩追着扔臭雞蛋。看着他滿頭蛋液狼狽不堪,這麼個大個子又隻知道躲躲藏藏不懂反擊。我實在于心不忍,就出手相救了。後來因為這件事,胡苟就覺得我是個有本事的好人,知道找對了人,就把我帶回他們家和那個瘋子碰頭了。”
面前的人突然開始述說自己和胡苟相遇的經曆,林念雖然意外這樣奇怪的展開,但又下意識覺得這人話裡有話。總之,絕不是讓他們隻聽故事那麼簡單的。
蕭歌道:“所以我們認識的胡苟......他真的認識瘋子?瘋子真的存在?”
林念道:“沒想到還住在他家裡啊?”
“存在啊,當然有這個人,但是隻存在于故事中。”安岚糾正道,“鎮上大部分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
“是你們散布的消息嗎?”
“不是我,這是胡苟做的,當然也是遵循了那個瘋子的意思。”
“所以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要假扮這個瘋子?”
“這個說來話長......但這小子假扮瘋子的原因肯定和我的理由一樣。”安岚攬着胡蠻肩膀将他拉到兩人面前道,“你先來,說說看,你為什麼要離家出走?”
胡蠻硬着頭皮頂着三人的視線,無法推脫也無法逃避,因此隻好回答道:“我聽說最近鎮上好像要有什麼大動作了,擔心萬一有什麼危險禍害到這裡......就隻是萬一......想用這種辦法保護瘋子。”
安岚拍他肩膀道:“聽聽,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你們都這麼護着他,瘋子是個好人?”
“與妖獸為伍、蠱惑孩童、裝瘋賣傻、歇斯底裡......恐怕你們在鎮上聽到的都是這樣的形容詞。”安岚點了點自己的眼旁道,“他們看的都不對,他們隻挑自己的偏見說給你聽。”
林念道:“這麼說的話,難道瘋子是個完全相反的人?”
“他非但不瘋,而且還比鎮上所有人都要聰明!我們都應該改口了,瘋子是鎮上人的叫法,事實上他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書生。這個書生雖然的确很窮,可琴棋書畫竟然樣樣精通。他自己開了個學堂……喏,就在這裡,這間草屋聽說就是原來的課室。最早的屋子是用幹草随便堆起來的,直到後來稍微有些閑錢,才換來點木頭。可惜後來銅錢都花完了吃不上飯,其他不夠的地方就隻能用雜草勉強搭建起來。書生對這學堂這般用心,可惜這些書冊啊、文字啊……在鎮上的百姓眼裡都被視為虛無,他們既然是這種想法,那自然也就不會允許自己的孩子跟着書生瞎胡鬧,這學堂也就沒人願意來上課了。”
胡蠻将安岚帶到屋子裡僅剩的木凳旁,做出個誇張的姿勢“請”對方坐下。安岚沒坐,隻是用黑靴在木凳上蹭了兩下,繼續說道:“結果這幫無知之徒......唉,他們非但不讓自己的孩子來聽講,還帶着他們一起嘲笑這書生的無所作為,‘自己飯都吃不起了,還整天捧着書瞎念叨,落得今天的慘狀也是他活該’。但書生仍舊一意孤行,大有将百姓們的話當作耳邊風之意,絲毫不在意他們在背後說他壞話,一年如一日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久而久之,他就被當作鎮上的異類了。”
“有些話,人傳人傳人再傳人,早就和最初的版本大相徑庭了,所以我一直都隻相信自己的親身體會。”安岚特意強調道,“了解一個人最快最好的方式就是和他一起吃飯,我和書生在同一張桌子上打過照面,所以很清楚他是怎樣的人。”
“後來胡苟告訴我,他有預感佯蘋鎮最近一定會斬草除根。這‘根’指的是誰?矛頭又指向誰?誰都不能确定。我們也不相信這鎮上的人真的都蠢到覺得書生已經死了。所以胡苟求我一定要幫着書生轉移視線,我便想了這麼個法子,既能保護他,也能威懾一下鎮上那群狗東西。”
安岚正說到關鍵處,耳朵就捕捉到了一絲雜音,這雜音比蚊子還輕,可卻切實地傳入了自己耳朵裡。可還沒等他辨别方向,隻見屋外突然竄出一道黑影,竟是直直沖進來撞破了草牆!而安岚正站在危險中心,若是不動就得撞個正着!
那黑影速度極快,行動中就像一團模糊的幻影。林念夜視能力并不是很好,擦肩而過之時也沒能立馬看清那東西的長相。可站在他身旁的蕭歌卻看清了,他清楚地意識到,這黑影是一頭羊。
一頭山羊。
一隻“羊妖”。
“我去......說來......就來......”
安岚根本來不及躲閃,直接就被羊角頂中了腹部,整個人頓時疼得眼淚直飙,連嗚咽聲都發不出來。那羊撞了人,速度竟絲毫不減,雙蹄在地上磨蹭了幾下,俨然一股“再接再厲”之勢又往後面的牆上撞去!
林念躍身飛撲将安岚推到一邊,兩人連着在地上狼狽地翻滾了幾圈,被蕭歌着急忙慌地拉到了安全的角落。“羊妖”丢失目标便刹住停止了動作,定下來轉頭面朝林念三人。
“羊妖”步步緊逼,慢慢走到屋頂破洞的下方。圓柱形月光通過空洞灑射在它的臉上,形成了恐怖的倒三角陰影,叫人寒毛倒豎,冷汗直流。
在同一瞬間,三人發現了這種詭異和不适感到底從何而來。羊的身體,羊的腦袋,卻獨獨缺失了羊的嘴巴。
是胡苟和他們提到過的妖怪,是鎮上的人們所懼怕的不明生物。
是那隻妖物——“?”。